他说是表兄弟,楼绒绒的目光,却在碧遥那双漂亮如波斯猫儿一般的眼睛上蜻蜓点水般停留了一瞬,而后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萧玉儿却早在碧遥开口替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对这活泼灵动的少年郎很有好感了,此刻得知他竟是杨叔童的表弟,当即便高兴地上前揽住了碧遥的肩膀,豪气道:“既是杨师兄的表弟,那就跟我们是一边儿的,走,我带你去京城最好的酒楼,吃好的去!”
那名叫碧遥的少年也是少年心性,一双眸子霎时便亮了,毫不犹豫地也同萧玉儿勾肩搭背起来:“好啊好啊,我到京城好几天了,表兄却只带我出去过一次,日日都说自己有课业,我待在家里都快发霉了,若不是今日放榜,表兄放了我来看,恐怕这会儿我还在家里哪个角落长蘑菇呢。”
两人都是爽快活泼、不拘小节的性子,竟是一拍即合,意外地很是投契。一旁的杨叔童闻言,却是脸颊微微一红。其实他的课业也没有多到那种程度,只是家中贫困,若是带着人出来,难免要多些花销,杨叔童又是兄长,不可能让表弟自己掏钱。然而母亲这个月给他买纸笔的钱已经所剩无多了,明日便要开学,需要的纸笔还得今日去买,他自己尚要去书铺接一些抄书的活计,才能勉强支撑学业,更不用说带表弟出来游玩了。或许碧遥本没有要花他银钱的意思,但杨叔童却不能真让碧遥花钱,两相纠结之下,杨叔童便只能选择少出门,待在家中埋头苦读。如今萧玉儿说要请碧遥去酒楼吃喝,碧遥虽是无心之语,却到底是戳中了杨叔童的痛处。楼绒绒看出了杨叔童的窘迫,伸手拉住了兴奋地忘乎所以的萧玉儿,开口问道:“你方才看了没有,你自己可通过考校了?”
如同一盆冰水突然浇在烧红的铁块上,萧玉儿身形一顿,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了。碧遥便眼看着身边方才还兴高采烈的楼绒绒,一瞬间便哭丧了脸,也不同他勾肩搭背了,也不说去酒楼吃喝了,乖乖回到了楼绒绒身边,可怜巴巴道:“我错了,明日先生补考,我一定好好表现。”
碧遥像是没想到萧玉儿会如此被楼绒绒拿捏一般,看向楼绒绒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含笑的讶然。杨叔童却反倒松了一口气:“既是如此,那我同碧遥便不打扰了,走吧,碧遥,榜单你也看过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碧遥最后看了楼绒绒一眼,笑着应了一声,长腿轻快地蹦蹦跳跳去了杨叔童身边。然而楼绒绒却开口叫住了两人:“杨兄,明日便要开学了,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先前我你同你提过的那家书铺,若是杨兄也未曾买好今岁的纸墨,不如同去?我瞧碧遥也上了榜,想来也是要买这些东西的,一起去买,说不准还能便宜些。”
萧玉儿闻言,讶然转头去瞧榜单,果不其然在乙班名单靠下的位置,看到了碧遥的名字,惊讶道:“原来你竟也参加了考校,这下好了,以后我们就是同窗了,日后一起出去玩的机会多得是!”
杨叔童闻言却是脚步一顿,虽然知道楼绒绒背靠摄政王府,定然是不缺这一点东西的,想来出言邀请,也不过是想接济他一二罢了。然而他摸了摸干瘪的钱袋,到底是没抵抗得住能打折的诱.惑,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边还是诚实地止住了离开的脚步,转过身来,犹豫道:“我确实还未曾去买,原打算午后再去,不过此时去,倒也未尝不可。”
这下,萧玉儿高兴了,虽然她的纸笔早有冷玉兰给她备好了,但不用去跟晦涩难懂的圣贤书大眼瞪小眼,能跟着楼绒绒一同去书铺透透气,那也是极好的,更不用说这一路上还有碧遥同她嘻哈打闹。等从冷府门口一路到了书铺,这两人早就打成了一片,嘻嘻哈哈仿若几年的好友,任谁见了都猜不出两人才相识不过几刻。两人在后头打闹,杨叔童和楼绒绒则并肩走在了前头。按道理说,杨叔童比楼绒绒大了足足两岁,平日里刻苦远胜楼绒绒,但读书一道,悟性确实十分重要,否则楼绒绒也不会如此年纪,便能通过甲班的考校,而杨叔童就连乙班考校的成绩,也只能算作中上。两人都属于读书很是细致之人,走在一起,难免便多聊了几句平日的课业,说着说着,不知怎的,又将话题说到了碧遥身上。提及碧遥来冷府上学的事情,杨叔童忍不住有些羞愧道:“碧遥年纪虽小,于读书一道的天赋远胜于我,若不是这些年,我读书兢兢业业,从未敢懈怠,恐怕碧遥如今就能超过我了。”
楼绒绒却道:“杨兄不必妄自菲薄,我仔细瞧过你的文章,文风是质朴了些,但却切实踏实,言之有理,好过虚言空话,排名本能更上一筹的,只是文采上吃了些亏,便是再有好的道理,也得论证清楚才是,多于此道钻营,待得将来,定能一鸣惊人。”
杨叔童却觉得楼绒绒只是安慰自己罢了,心中并不如何相信,苦笑着谢过了楼绒绒的善意。说话间,几人便已经行至书铺外。掌柜的一见杨叔童,便很是熟稔地招呼道:“杨公子来啦,哎哟,真是不巧了,这两日尚未有需要抄书的活计,您看……”杨叔童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无妨,今日我来此是为了买些纸墨,非是要……咳……”掌柜的看了一眼同杨叔童身后一起来的几人,这才恍然大悟道:“看我!差点忘了,冷丞相家的学堂就是这两天开学了吧,哎呀,杨公子真是少年才俊,将来若是当了状元郎,我这书铺也能跟着沾沾光。”
普通民众不知其中关窍,只知冷家书堂难进,难免就对杨叔童平白多了许多滤镜。杨叔童平日里最是刻苦腼腆,被掌柜的夸得脸都红了,几度想解释,然而掌柜的却压根听不进去,杨叔童无法,只能闭嘴听掌柜的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