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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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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绒绒刻意让马车晚行了一刻,等到书堂的时候,众人俱已到齐。昨日放在楼绒绒右侧的那张书案,被人重新安置在了楼绒绒的后面,少年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书案前,修长漂亮的手指玩弄着一枚书简,发出哗啦啦的响动。楼绒绒扫了一眼,没发现陆太医的身影,也不知道少年是怎么同旁人沟通,让他们把书案移到自己身后的。少年余光窥见楼绒绒来了的一瞬间,整个人顿时僵住了,不自觉地缓缓挺直了脊背,刻意不想看向楼绒绒,余光却忍不住地往她这里瞟。楼绒绒看得一清二楚,无奈地安慰自己,好歹人家真的是已经做出努力了。等先生来,开始授课之后,少年就更无聊了。北秦人虽然大多都会说大庆话,但少数尊贵的皇族后人中,还是流传着最古老的鞑靼语,现在大庆人一般称之为北秦话,每逢大事祭祀都要用的,皇室子弟更是自幼学习,平日交流多用母语。别的皇子皇女有自己的封地子民,有自己牛羊和马群,有自幼相陪的伴当,然而少年自有记忆起,便是孤零零一个人,别说大庆官话了,平日他甚至连北秦话都甚少开口,习惯了被打得遍体鳞伤,却一声不哼。这就直接导致了,他的大庆话其实很不熟练,若是慢一些简单一些的内容,他尚且能分辨明晰,然而甲班教授的却是最为艰深的文识,现在他听先生讲课,跟听天书没什么区别。反倒是先生讲课的腔调,颇为催眠,没听多久,少年已经趴在书案上,熟睡了过去。先生看到少年这般反应,有怒难言,又碍于他的身份,不好责罚,整张脸都黑了下来。楼绒绒一只手绕到背后,推了少年放在书案上的脑袋一把,少年猛地惊醒,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左顾右盼,眼神警惕,后背微弓,似乎在确认附近是否有危险。先生的脸顿时更黑了,楼绒绒则是没忍住羞愧,偷偷把书卷立了起来,把整张脸都藏在了后面。少年确认没有危险之后,还有些莫名地看了看先生,又见众人都看向自己,方觉自己是不是方才做错了些什么,挠了挠头,重新安坐了下来,强忍着倦意,盯着先生撑完了整节课。等到午间休息时,楼绒绒正走在竹林间,忽听池边有人低声议论:“诶,你听说了吗,那个北秦来的质子,这两天一直在甲班旁听,但却大字不识几个,先生在上头讲课,他在下头睡觉,先生脸都气黑了!”

“先生生气又能如何?人家可是北秦七皇子,而且还一来就抱上了咱们大庆那位摄政王府义妹的大.腿,莫说大字不识几个了,就是这辈子便是个哑巴,就凭着那张脸,还有摄政王的权势,这辈子留在大庆,也能一辈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了吧?”

先说话那人吃吃笑了两声,推搡另一人道:“说什么呢,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说那位公主的浑话。”

另一人却笑道:“这有什么的,自大庆立国以来,可不止一位公主喜好豢养面首,莫说咱们的天禄公主了,就是我,瞧了北秦七皇子那张脸都心动,若不是这位皇子在北秦不受恩宠,便是叫我自荐枕席又如何?”

“可公主也才十二岁,这么早便豢养面首,是否也太难以想象……”“呵……你想不到的龌龊事且还多着呢,你猜为何摄政王殿下多年未娶,当年却突然带回来这么一个妹妹?我同你说……”楼绒绒正听着,忽听身后动静,竟是少年站在身后,神色难看,也不知是听了多久。楼绒绒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少年冷着脸就要走向那偷偷议论的两人,她连忙把人拉住,压低声音道:“你做什么去?给我回来,站好!”

少年到底还是被楼绒绒拉了回来,然而一双眸子里却闪烁着冷冽的怒意,似乎只要楼绒绒一放手,他就马上会冲上去跟那碎嘴之人拼命。楼绒绒一个眼神,他才终于安分下来,看向楼绒绒的眼神里却带了几分委屈,似是不明白楼绒绒为何要拦着自己。楼绒绒道:“你上去同她们理论,打骂她们出了气,她们就不会再污蔑你我了吗?”

少年懵懂地看着她,似乎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楼绒绒神色平静,继续道:“当然不会,她们只会宣称你急了你在意了,说明她们所想才是真的,于是往后更加卖力地污蔑。”

她说这话时,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池边两人也听见了响动,慌忙来看,便瞧见楼绒绒跟少年面对面站着,教导着少年如何回击这样的污蔑:“如果有人冤枉你吃了他的东西,不要剖开肚子证明自己的清白,你要挖下他的眼睛吞进肚子里,让他自己去看个明白。”

在两人的视线中,少女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她们,语气温温柔柔道:“好久不见,蔡家姐姐,李家姐姐,我从前竟不知,两位姐姐不仅口才了得,连收集情报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消息竟比军中斥候都要打探得及时,尤其是李家姐姐,没想到竟有如此壮志,竟愿意为了大庆同别国的友谊远嫁他邦。”

两人顿时面色一白,当即便明白自己摊上大祸了,然而终究还有些幻想,其中先说话那个蔡家姑娘,努力撑起笑意,和善道:“公主此话何意,臣女……臣女怎么不太明白呢?”

楼绒绒笑意温和:“无妨,两位姐姐不必明白,蔡大人和李大人明白便是。”

听到父亲的名字,两人终于慌了,忙不迭跪下来,牵着楼绒绒的裙摆哭着请求道:“公主!臣女知错了!臣女只是一时嘴贱,说了不该说的话,冒犯了您和摄政王,我……我自己掌嘴!我自己掌嘴!求您千万不要迁怒臣女的父亲,都是臣女自己失言!”

说着,那个姓蔡的姑娘当即便左右开弓,毫不留情地扇起自己耳光来。另一个姑娘还有些骨气,虽也恐慌,然而却不至于如此失态,只跪下来不断磕头道:“求公主赎罪,臣女一时言行放纵,实则……实则并无冒犯之意!还请您……请您不要牵连父亲,臣女往后必然谨言慎行……”楼绒绒却只是淡淡地将两人牵住自己裙摆的手,一根根掰开,在两人绝望的视线中,栀子花一样的裙摆在空中甩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拉着少年从容地走远了。听着身后两人绝望的哭嚎声,楼绒绒看向少年的眸子,似教似点,淡淡道:“学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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