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站出来,害怕被周围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且人群之中也并非全是百姓,混迹在其中的风字军传来消息,里头有不少都是朝中官员看不惯楼绒绒,派人来捣乱的,想来只要见了有人走进来,就会起哄指点,让人不敢进去。哪怕知道面对的形势艰难,坐在大堂中的楼绒绒神色亦无半分慌乱,一旁的春寒亦有些担忧,低声凑到她耳边询问道:“小姐,需不需要属下安排些人,也许有人先站出来,其他人便……”然而楼绒绒闻言,却摇摇头道:“不必。”
春寒担忧道:“可是如此下去,万一无一人敢站出来,未免……”楼绒绒却笑了,看向春寒道:“春寒,莫要小看了天下女子。”
春寒尚未明白过来楼绒绒的这句话,只听门外一阵喧嚣,连忙回头望去,便见一素衣女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容貌姝丽,眼波柔媚,身段出众,远远隔着一大片空地,同楼绒绒对上了眼。书馆外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有人扬声道:“这……这不是凤清楼的青鸾吗?一个妓子?竟也妄想读书求学?”
“你不说我都没认出来,平日里穿得招摇艳俗,见了有钱的金主就笑脸相迎,恨不能把身段都贴上去,如今倒学会穿素扮清纯了?”
亦有人幸灾乐祸道:“第一个进书馆的就是个妓子,这书馆还要怎么办下去?那什么天禄公主不会急得哭出来吧?”
……众人的议论声传入青鸾的耳中,她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原本只有一二分的犹疑,如今也有了转头就此离去的冲动。然而就在她犹疑之际,楼绒绒却起身向书馆门外走去,那些流言蜚语楼绒绒自然也听到了,然而她眼中却无一分歧视或是轻蔑,只是同看向旁人一般的平静。莫名地,青鸾浮躁的内心就沉静下来,咬了咬唇,松开手中快要扯破的帕子,迈步走向书馆门口。最终两人在书馆大门处相会,青鸾看了楼绒绒一眼,想起楼绒绒的身份,当即紧张不已,欲要屈膝行礼,又想着普通百姓面对皇室需不需要行跪礼,犹豫的功夫,楼绒绒已经伸手将人扶了起来,对她道:“不必多礼,今日在此,我只是个书馆主人罢了,恕在下冒昧,可能询问你几句话?”
青鸾刚定的心顿时又慌乱起来,以为楼绒绒是要询问自己的身份,当即便结结巴巴道:“您……您问……”说是如此,然而她的神色已经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了。楼绒绒却像是没看到她的害怕一般,张口问道:“第一个问题,姑娘可是京城人士?今日之前,可曾在书馆报名过?”
青鸾没想到,楼绒绒询问的竟然是如此基础的问题,愣愣道:“是……是京城人士,报名……报……报过!”
她自己自然是不敢去的,便派了自己的小侍女来,冒名记了自己的名字。楼绒绒点点头道:“如此,那么请问姑娘,可曾婚嫁,有无夫家?”
青鸾被意想之外的问题问得迷迷糊糊,只知道顺着楼绒绒的话音回答:“未曾婚嫁,也……也无夫家。”
楼绒绒于是微微侧身,做了请的手势,指向书馆中的楼竹蕊道:“那便有劳姑娘去账房处,找到记名册上的名字,在其后标记之后便可入学。入学后,学杂用具皆由书馆承担,若住处同书馆来往距离过远,亦可居住在书馆安排的书舍之中,吃住皆由书馆承包,由于姑娘未曾婚嫁,每月还能在账房处领取十斤米粮。大致便是如此了,姑娘可还有别的问题?”
青鸾不曾想到,楼绒绒问了半响,竟愣生没问到有关自己身份的一个字。门外围观的群众亦起哄道:“连妓.女都收,我看你们这书馆怕也不是什么正经书馆吧?!”
这话一出,不少在场的男人,当即便领会了其中深意,各自哄笑起来。女子则脸色难看,更加不敢站出来了。方才任凭他们如何辱骂,都未曾介怀的楼绒绒却终于发怒了,从人群中一眼便看向了方才说话之人,目光如刃,冷笑道:“这位大哥,既然你对我的书馆颇有见解,不如站出来言说言说。”
这人本是被派出来搅局的,一见被楼绒绒逮住了,自然第一反应就是往后退,想匿于人群,偷偷跑路。然而不知怎么的,他分明是想往后退,背后却不知是谁推了他一把,直接将他推出了人群之外,看起来反倒像是他当真主动站出来了一般。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身上,男人自知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对楼绒绒道:“难道不是吗?什么书馆,竟连妓.女都收,就不怕教出来的女学生都成了荡.妇吗?”
楼绒绒不怒反笑,问道:“阁下这么说,意思是,天下青.楼女子,皆是性情败坏、生性淫.荡、拜金逐利之流?”
男人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只嘟囔道:“难道不是吗?!”
楼绒绒闻言,向春寒伸手,后者十分顺遂地将一个册子交在了她手中,男人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楼绒绒翻看片刻后,抬头对男人道:“阁下二十年前娶妻,育有三女一子,老母尚在,假使今日.你犯了大罪,被判秋后立斩或是流放戍边,你可知你的妻女会有什么下场?”
男人还以为楼绒绒此言,是在威胁自己,马上梗着脖子道:“难道你是公主,就能随意给我判罪吗?大家伙可都看着呢!公主了不起,公主就能为所欲为吗?”
楼绒绒却没理会他的叫嚷,啪地一声合上了册子,对他道:“你的妻子会充作军妓,你的三个女儿,两个年龄合适的,亦会充作妓子,为了求生不得已向各色各样的笑脸相迎,阿谀奉承,那个时候,如阁下一般的人,就会像现在一样,指着你的妻女说,妓子便是如此,无情无义,性情淫.荡,拜金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