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课,我想告诉诸位的——”她的视线扫过一张张聚精会神的脸,语意郑重道:“你们已然抛弃了那个软弱无能的自己,从这一天起,你们都将逐渐成长为你们曾经做梦都不敢妄想的、更加优秀、独立、强大的自己,不必依靠你的父兄,不必屈居男人之下,不必忍受夫君的冷落,不必害怕被人指指点点,男子能做到的,你们能做到,男子做不到的,你们亦能做到。”
人群中有一瞬间轻微的骚动,但楼绒绒却未曾被影响,反倒从容地笑了:“我知道,大家可能会想,不过就是读个书,识个字嘛,怎么就能改变人生了?怎么就能比男人还厉害了?公主为了哄骗大家来读书,真是什么好话都敢说。”
众人善意地哄笑起来,显见得是楼绒绒说中了她们一部分的心思。场面顿时被缓和了不少,楼绒绒笑着解释道:“我自然是不可能说空话骗大家的,我说这话,自然是有理可依,有据为凭。”
“我要依的理,要凭的据,正是当朝陛下的亲口御言。我曾当朝与百官论辩,最终众臣议定,我有一年的时间经营书馆,在明年年末以前,朝廷会对书馆教出来的诸位进行考校,若是能做出实绩,那么——”楼绒绒微微一顿,在看到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勾起之后,才满意地继续道:“若是我们在这一年之中做出了明显的成绩,那么陛下就会恩准,类似的女子书馆将在大庆九州十二路各处均实行,诸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有胆大的扬声道:“会有更多的女子书馆!会有更多女子读书!”
楼绒绒笑道:“说得没错,会有更多的女子能够读书识字,可更多的女子读书识字会导致什么呢?”
众人面面相觑,有不明所以的,然而也有心思通透的,已然猜到了楼绒绒想说的,眼神顿时就灼热了起来。楼绒绒迎着她们的目光,缓缓道:“更多的女子读书识字,意味着有更多的工女子亦能做,譬如账房,譬如文书,譬如讼师;更多的女子读书识字,意味着会有一大批朝廷无法忽略的新的人才涌现,陛下可能会因此开放女子科举,从此平民出身的女子亦能同男子同殿为臣,想想看,你可能成为第一个女状元、女丞相、女尚书,或忠,或谏,或直,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更多的女子读书识字……意味着女子不再只能当男子的附庸,更多的女子会知晓,人生不只有相夫教子一个选择,会转而投向更加多彩的人生。”
“而你们……”楼绒绒环视一圈,眼神里带着敬重:“你们会是导致这场大火燃尽旷野的第一丝星火。你们代替天下女子勇敢地站了出来,你们中有些人,人生可能已经一眼能望到头了,即便读书识字,也不过是能让你们的生活略微好过而已,可有些人,你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成为不被世人的眼光限制、自己真正想成为的女子。”
“但不论如何,你们都已经足够勇敢,我知道你们能迈出这一步有多么艰难,你们却不知道,你们迈出去的这一步,对天下女子,有多重要。”
“因此,在这里,我要替天下女子,谢谢诸位。”
说完,楼绒绒却并未像大庆的礼节那般,屈膝或是作揖,反倒用了现代的礼节,向着众人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在场之人或许不明白这个礼节的意义,但却能从楼绒绒的动作里,看出她的真挚和坚定。楼绒绒尚且没有起身,整个大堂之中寂静无声,众人都被楼绒绒所描绘的景象所震撼,一时间竟都没有回过神来。就在低着头的楼绒绒以为自己的宣讲失败的时候,忽然听大堂中稀稀拉拉响起了一串掌声,她直起身子,方望见,那是青鸾噙着泪在鼓掌。众人仿若被这一串掌声惊醒,忽而都双颊绯红,振奋起来,纷纷大力鼓起掌来,片刻间掌声雷动,其势之大,几乎要掀翻书馆的屋顶。楼绒绒这时方才松了一口气,悄然擦了擦额角的汗,见效果还算不错,总算放心下来。掌声一直持续了得有一炷香,这才渐渐平息下来,楼绒绒亦从容了许多:“既然正事说完了,那便来讲一讲,诸位在书馆中,究竟要如何学习。不知大家也是否听说过传闻说,书馆的先生,是我到各位大人府上,强掳走了的各府千金?”
人群中十有七八都点点头,显见得传言颇为凶猛,这也是很多女子定不下心,来书馆的原因之一,试想一番,若是一个书馆的夫子先生,都是强掳来的,那书馆还具备什么可信度?所以在场的众人能来,属实是当真不容易了。楼绒绒亦是早有预料,于是道:“想来诸位也颇为好奇,碰巧诸位先生们今日亦来了书馆,不若诸位亲口问问他们,我究竟是不是掳了她们来的。”
众人惊讶看来,便见坐在靠近高台前侧一排的十几个女子站起身来,转身看向她们,一个个容貌清丽,气质沉静,分明是官宦书香人家才能养出来的气度,来书馆的女子大多家中贫穷,没有这样好的气质,当即便自惭形秽起来。这些姑娘里,大多是曾经遭过那一场劫匪之惊的女子,亦有几位,是得知楼绒绒到各府“请”人之后,消息散出去,有些看得长远的女子毛遂自荐,自己找上门来的。其中有是在后宅之中难以生存,想借楼绒绒的势逃离苦海、搏一把的,亦有像于倚竹和冷玉烟这种,非要来帮忙的,楼绒绒倒也乐得收下。作为“被掳”的几位女子之中的代表,性情柔弱的宋思柔,难得有一次站出来,脸上带着怯意,颊边飞红,却依旧没有退却,对着各个方向的众人屈膝行礼,刻意提高了说话的声音道:“好叫诸位知晓,公主曾得过陛下的应允,大庆朝上下,但凡公主请得动的人才,皆可请来做书馆的先生。我们姐妹几个,都是自愿跟公主来书馆任职的,不曾受过任何威胁,真要算起来,反倒是承蒙公主高看,未曾嫌弃我等才鄙,还要感激公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