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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江湖 别来无恙 > 二十(前篇)

二十(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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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跑了个把时辰,这黑畜牲是跑颇烦了才缓了脚力,李四感觉额头上尽是细碎的汗珠,下马解开衣扣过过风,取了皮水囊喝了两口,掏出来个肉干用嘴撕了,慢慢咀嚼,本意放奔宵啃两口路边的草补补体力,那泼皮并不远去,腆着张马脸往李四爷手上凑。

李四以为它渴了,把皮囊里的水倒些在左手上饮它,怎知那马却一口将李四爷右手中肉干咬了过去,一张大马嘴90下巴左右盘磨几下便吞了,李四看得有趣:“你这黑厮,怨不得这般泼皮,原来也吃肉。”

那马用嘴拱了拱李四爷的头脸,一副无赖的样子,李四被它下巴上的须子刺挠得“呵呵”直乐,又掏出来些肉干巴:“早知道,就多带些了。”

那畜牲又是下巴一左一右地盘磨几下,肉干便又不见了踪影。

走走行行了两三日,沿途除了贩夫走卒尽是江湖武林之辈,李四暗暗纳罕:这武林千里万里赶去张北塞外究竟为何?难道真是为了库伦之变?若北方武林赶来还勉强说得通,关江南一众武林什么事?赵总长对于京师炸弹案的限期甚紧,李四终于还是收止了好奇心,专心自己身上要访的案子,每日里小心谨慎避免和江湖武林发生纠缠。

这一日来到张北堡子里,一入城关,眼前豁然一亮,人来车往甚是热闹。

清国成立巡警部之前,到地方上办差先要知会县爷,县爷掌着吏房、仓房、户房、礼房、盐房、刑房、工房、承发房还有柬房,公文递上由县爷掂量着轻重缓急由着性儿办。轻的、缓的、发来公函的京城衙门稀松地交给十房相应的书吏去办。这书吏也是一副死羊眼的架势,还要分是不是当值的三班,全是一副你急他不急的做派。后来成立了警察专署,这寻贼访盗就不麻烦县爷了,直接去地方上警局子找同行办。

虽然第一次来张家口,但是久在公门行走的李四爷如何找到衙所公署,自是不成问题,自己要找的当地治安巡警大队应当也距公署不远。

治安巡警大队门口有个小传达室,一个瓜皮帽探出头:“闹甚哩(干什么的)?”

“噢,我是京师警厅下来办个事。”

李四把公函掏出来递上。瓜皮帽接了李四的公函进去了,一袋烟工夫瓜皮帽出来了,边走边吆喝:“俄(我)说,京城来的李警长在那罕儿?”

门口并没有旁的人,李四暗笑,天下衙门,不分北京、地方都一个德性。脸上自不能带出来:“在这罕儿呢。”

入乡随俗,李四爷舌头也学这口儿外模样板了板直。

“今儿早盛(早上)大搜查,里面的没人管这事,明儿来吧。”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李四并没接瓜皮帽的指点。

“俄也闹不机密(我也闹不清楚),你明儿个早盛(早上)来问哇。”

瓜皮帽推门要进屋。

李四赶忙拦着,脸上堆笑:“劳您驾,里面有位警爷叫魏荮安么?”

看瓜皮帽还是有些犹豫,李四又补充道:“我山里水里赶来,劳烦看看里面有没有个叫魏荮安魏爷的?我们是好友。”

“俄(我),再给你问问去哇。”

瓜皮帽扭转身又“踢哩趿拉”地进了院子。

“俄叫个李四哇!”

李四冲瓜皮帽背影大声喊,也不知道那厮听到没有。

一盏茶辰光。

“哪位叫个李四?”

院子里和瓜皮帽相伙着走出个身着警服的胖子。远远的,瓜皮帽指了这边一下,那胖子冲李四加快了步伐。

“魏荮安?”

“俄似(我是)!你是李四?”

这胖子虽身着警服,脑后居然还留着辫子。

“老魏,是我呀。”

李四热情地上前一步,抱拳拱手。

“当年御守翼的刚答儿。”

魏荮安扶住了李四的双肘。

“您说的那人是王五,粗糙的一个汉子。我在准提翼,您一直在行在翼的?没记错吧,老魏!”

“没错,没错。”

一顿驴唇对不上马嘴的回忆后,两个互相都记不起对方长相的前善扑营老袍泽,热切地互相扶了扶胳膊。

“多谢了哇,这位爷和俄(我)当年都是殿里的倳戟(同事、哥们儿)。”

魏荮安冲瓜皮帽称谢,瓜皮帽“哦、哦”两声,径自回了屋,门庑里李四努力回忆:“你也是办巡警部那年离开的老营吧。”

“那人是察尔罕,我早二年。”

魏荮安用手擦了擦眼角。

“怎就离开北京到这老远地方当警察?”

李四声音很关切。

“京城焉能是俄(我)这等人留得下的哇?”

“你不是有个亲舅在锐健营?”

“那个是陈奕潘,俄(我)就一个妨祖的(连累人的)三叔跟着毓贤支持义和团,后来……寡求其(操淡),一变了天,让太后给绑菜市口了。”

魏荮安一边挥手一边摇头苦笑。

“噢对对,瞅我这记性。”

记忆有些对不上茬口,回忆得有些乱七八糟,但是两个人都不在乎,心口都挺热乎。一个是在他乡遇到了曾经同营弟兄;另一个也是在他乡遇到了曾经同营的弟兄。两个同为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魏荮安一把牵过李四爷的马:“俄(我)先带你寻个地方住哈(下)。”

“敢情好。”

李四亦觉旅途劳顿,左肩又在隐隐作痛。

文昌阁东南角一处客栈,店主东见魏警爷带来了客人,十分热情,迎了出来。

“俄(我)北京倳戟,来咱这儿办公事,住你这了哇。”

魏荮安一边说一边把奔宵交给身旁边的一个老伙计模样的人,魏荮安打量一下这人:“刚来的哇?不认识你。”

“刚刚来的,老家的亲戚。”

店主赶忙替着他回答。那老伙计模样人没作声,牵着马转向后边马厩。李四似乎觉得他暗中瞟了一眼自己,转念又觉得是自己出门在外,这一路上夹着小心过来的,有些多虑了。

客房四壁的墙纸有些脱落,魏荮安一边帮李四安置行李一边说道:“小地方,比不得咱们京城,不过这客栈咱巡警队知底儿,住着放心哇。”

“出来办差要紧,就是个歇脚的地方,蛮好的了已经。”

两个人坐下扯扯闲话,其实,魏荮安和李四虽然都在善扑营当过扑卫但是并不熟识,互相知道而已,如今因缘际会凑到一起,所以再聊天就没了刚见面的冲动,先找一些稳便的,大家都熟悉的话儿过一过:“王五爷,还在京城,现在可好?”

魏荮安挑了个估摸么着俩人都知道的人儿先开个头儿

“啊,还成吧,还那样。”

李四显然不太愿意提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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