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闭着眼睛，眼皮明显闭得更加用力了一些。　　这样细微的动作，在这样的环境下，会被无限放大。　　赵逸帆也发现了不对劲。他虽然不知道陆令为什么这么问，但是陆令既然这么问了，一定是怀疑这个老妇装神弄鬼！很显然，这老妇信佛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情况下，她肯定做了什么渎佛之事！　　但赵逸帆没有说什么，他相信陆令也看到了，这种事，他既然信任陆令，自己就不会说一句话。　　陆令看老妇不说话，没有继续追问，反而观察起屋内的结构来。　　在刚参加工作的时候，陆令曾经研究过本地的一些宗教文化。（注，74章）　　那个时候，主要是为了研究张涛他老婆在家挂缟素是干嘛，后来延伸着，学了一些当地的宗教文化。　　简单地说，蒙古佛教受到萨满教和臧传佛教的影响，以臧传佛教为典范。这些年，发展还算可以，有100多座寺庙和1000多名僧侣。单从这方面的发展来看，和臧地是完全不能比的。　　臧地的佛教，僧侣专业、能背诵经文且了解经文含义，更能宣扬佛教，而蒙古佛教的僧侣，大部分已经没有解读经文的能力，很多僧侣的生活方式、消费方式趋向普通人。　　从政策上看，国家对蒙古佛教发展是非常支持的，而随着生活水平提高，很多人的精神需求也越来越高，遇到事情，还是愿意找个寺庙拜一拜。因此，这里就出现矛盾了，人民需求提高了，部分僧侣不够虔诚且贪财，矛盾从外表看不出来，实际上有些地方已经变成了生意。　　这老妇显然是个老信众，比较虔诚，陆令这么一说，她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眉头锁的重了些。　　陆令走了几步，走到了蒲团前面，站在了老妇和佛像的中间，再次开口：“你要不要换个屋子，聊一聊？”

老妇听声音听到陆令在她前面，睁开眼睛，然后腾了腾身上的灰尘，扶着地上的蒲团，缓缓站了起来。　　老妇终归是身体一般，坐了这么久还能这么顺利站起来，说明在这里坐蒲团，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起身，老妇走向了旁边的屋子，陆令和赵逸帆跟了上去。　　这个屋子明显是日常待客的屋子，有两把椅子，还有三四个塑料凳子，那椅子看着年头不短，陆令和赵逸帆一人找了个塑料凳子坐下了。　　坐下以后，老妇找来了壶和杯子，给陆令和赵逸帆一人倒了一杯奶茶。　　“好手艺，闻着就很不错，”陆令道，“不过我们早上喝过了，别忙活了。”

“这没事，应该的。”

老妇也找了个凳子坐下，“你们找我来，到底是什么事？”

“你这算被我们打扰了吗？”

陆令问道。　　“打扰？”

老妇反应好像有些慢，缓了缓，摇了摇头，“没有，我也没什么事。”

“其实我们找你来，也没什么事，我们听说仙人附身之事，自然是想多了解一番。”

陆令开门见山。　　“哪有什么仙人附身，都是他们乱说话。就是我儿子的病恢复了一点以后，很多人乱传。”

老妇道。　　“那为什么你会给别人算命呢？”

陆令道。　　“有人来找我帮忙，能帮一点，是一点。”

“这么说你无私帮助过很多人，真是心诚。”

陆令看了一眼西边，也就是拜访佛像的屋子。　　“贡布救了我儿子。”

老妇强调道。　　“所以，你会劝那些，你帮助的人，也信佛吗？”

陆令终于问到了问题的关键。　　老妇抬起头来，点了点头：“如果有人愿意，我当然也愿意。”

“你是怎么想到，带你儿子去这个寺庙的呢？为什么以前没想到？”

陆令见老妇和他对视，抓紧时间问了这个问题。　　“以前也带他去过庙里，也求过很多次，这次可能是贡布显灵，让我儿子丢失的魂回来了。”

“昨天，你帮我算，你说我有灾祸，能具体一点吗？”

陆令显然对这个问题非常重视，把凳子搬了起来，坐到了老妇的右侧，也就是西边。　　老妇摇了摇头：“这种事，看不了多次，我说的，你也可以不信的。”

“如果我愿意尊佛重礼，从此信佛礼佛，能化解这个灾祸吗？”

陆令指了指西边的佛像位置。　　“想必是有效果的。”

老妇没有转头看陆令，直接说道。　　“那去隔壁吧，麻烦您带我过来，我也给佛上一炷香，等今天下午或者明天，我再专门去庙里拜一拜。”

陆令指了指旁边的屋子。　　老妇神色中，第一次有了一丝挣扎，但还是摇了摇头：“我帮不了你，你要是真的想，就去这个寺庙，贡布一定会帮你的。”

“我明白了。”

陆令开始打感情牌，“我昨天，去见了你儿子。”

妇女听闻，转头看了看陆令。　　“他被外界打扰比较多，我已经下了令，暂时不要有人去打扰他。”

陆令道。　　“我要去找他。”

妇女一听陆令这么说，心就有些急，她立刻起身，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了一捆香，这就要往外走。　　“我不建议你去找他，他现在状态还可以，安静安静就好了，我们都不打扰他了，你去做什么呢？你要相信他。”

陆令这句话倒是真情实意。　　“那我也要过去，我把香放在他门口就行，让他要不断祈福，”妇女看着陆令，说道。　　“嗯，所以，请问一下，你说我的灾祸，要去西南才能解，如果在辽省，是不是就没有办法了？”

陆令立刻说道。　　老妇也不顾着陆令的问题了，拿着香就要往外走，陆令和赵逸帆也跟了出去。　　到了门口，二人没有继续跟着，而是目送老妇离开。　　老妇离开之后，二人也离开了此地，下一站，就是要去这个寺庙了。　　“有什么问题？”

赵逸帆问道。　　“等会儿，我先查查她说的贡布是谁。”

陆令拿出手机，查了一下，才知道，贡布就是玛哈嘎拉。　　玛哈嘎拉，也就是杨涛去寺庙看到的那个神，又叫六臂玛哈嘎拉，俗称大黑天，贡布是尊称。　　在臧传佛教的教义里，这位可是男性的第一护法神。　　“搞清楚了，”陆令看完之后，也给赵逸帆解释了一下，“从现有的情况来看，老妇一直都是佛教徒，但是现在，感觉她路走歪了。按照这教的教义，可绝对不是给人算命来帮人，毕竟算命不是臧传佛教的东西，八字是由周易五行学说演变而来，看相算命这是道家的东西。”

“那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赵逸帆还是不解。　　“发展信众。”

陆令道，“我怀疑，她可能已经有了信众。你想，我们警察来查，已经来了好几天了，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来算命，这说明很多人对她是真的很信任。”

“发展佛教徒吗？”

赵逸帆道，“按照我国法律，非宗教场所确实不允许宣扬教义发展教众，但是这个事，似乎也没有那么严重，她没有搞集会，这种事有必要我们来吗？看你的说法，她算是虔诚的佛教徒了。”

“我们都说贪婪、没有主见、急躁的人容易利用，其实，这些虔诚的人也好利用。”

陆令道，“我们先查一下她的毛发，接着，查一查这个寺庙，包括寺庙里这些人的银行流水。”

“好。”

赵逸帆点了点头。　　查这种东西，当然还是沈州更专业，赵逸帆把东西交给了两名队员，安排两名队员坐高铁去一趟沈州。　　...　　等待的过程中，陆令在不断地研究这边的宗教历史，以及村里人的笔录。　　案子到现在，能发现的问题真的少！少到现在如果去寺庙，也就是看看，几乎没什么收获。　　下午的时候，更多的线索，终于聚拢，却没有让人眼前一亮。　　首先是查了一下寺庙里人的银行流水，发现没有异常，这寺庙，绝对算是一股清流了，主要的僧侣等，都没有出格的收入情况。　　第二就是老妇人的毛发检验也出了结果，她没有吸食有问题的药物！　　沈州的实验室可是非常专业的，陆令提到的那些药，都有检测的能力，然而，检查过后发现老妇很健康。　　这样的结论，倒也不能代表什么，毕竟谁也不能确定这些毛发脱落的时间有多久，毕竟没有当场验血。可是，这已经让侦查停滞了。　　这案子，太简单了。　　一个老妇、一个杨涛，这？　　就在大家都一筹莫展的时候，终于，省里来了新线索。　　在这里，往西北方向，100多公里，属于蒙省大拉旗的区域，发生了几乎同样的事情。　　很显然，省里一直在整合类似的线索，整个辽省，都没有发现类似的事情，但经过和周边进行互联互通，还是发现了问题。　　大拉旗，发生了非常相似的事情。　　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爷，也是，遇到了事情，自称仙人上身，从此状态大变，能说会道，再也不是之前的样子，给不少人指出明路！　　同样的，也不收费！　　具体的案件情况，当地也不太清楚，因为这个案子没人报警，只是有些网络舆情，如果不是辽省这边一直在拼命收集，也不会发现这个线索。　　得到这条线索之后，辽省已经给大拉旗那边进行了沟通，那边也答应本地公安过去，可以给予一些协助。　　一般来说，这种非案件类的跨省合作是不多的，但凡跨省办案，起码都得立案了再说。现在没有立案文书，过去找人帮忙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幸亏省里给摆平了。　　得到这个线索之后，赵逸帆安排了一下，这里留下两个人，他带着一个人还有陆令，三人开车去大拉旗。　　等着明天早上，从沈州回返的两人回来，这里就保留四人，继续侦查。　　阜城本就是辽省门户，过了阜城就是蒙省TL市。　　当然，从这名字也知道，这地方也是蒙省门户。　　...　　大拉旗的经济发展着实一般，算是标准的北方县城。到了这边之后，大家直奔大拉旗的公安局，找到了对接的警官。　　这警官对这里也不熟，带着大家去了辖区派出所。　　这派出所是新的，非常气派，里面有专门的情报中心等配置，面积也很大，只是人少一点。　　派出所派出了一个会蒙语的警察，坐上了赵逸帆的车子，直奔这次要去的目的地。　　大拉旗面积接近上京，人口却只有三四十万，地广人稀，因为天色已经比较晚了，四个人到目的地转了好几圈，打听了好几个人，也没有找到所谓的这个大仙。　　从网络的舆情来看，这也没什么夸张的。　　如果了解网络舆情的人，一定会知道，每一秒钟，网络上的新信息都是浩瀚如海的。很多人看到一些不公平的事情上了热搜，自己遇到不公平的事情之后也发在网上，却发现石沉大海。　　如果没有人刻意关注，绝大部分信息都翻不起任何浪花，没有人会知道。　　辽省省厅得到的信息，也是比较模棱两可的，需要仔细找。　　没找到，三人只能把派出所的警官送回去休息，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再去找。　　送回去之后，赵逸帆开车往酒店走，走了几十米，他心气不顺，停下车，给阜城那边的队友打了电话，让队友对老妇多一些监控，明天开始，所有去算命的，都登记记录一下。　　除此之外，目前也没什么事能做。　　派出所的旁边，几十米处，有一处仿古建筑，是重建的一个古王府。虽然说是古王府，但建筑都非常新，也没什么太大的游览价值。这里白天开放的时候，都是免门票的。　　赵逸帆把车停在王府旁，也没着急走，开窗抽个烟，顺便问陆令和队友想吃什么。　　正聊着，赵逸帆突然看到王府门口躺了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　　“这么早就喝多了？给他们派出所打个电话吧？”

赵逸帆看到之后，也懒得多管闲事，给陆令说道。　　“我们还是下车看看吧。”

（加更再次失败，太太太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