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些声音林绫都听得见,她醒来了,身上有多处骨折,忍着疼,正缩在母亲怀里,紧紧拽着她的衣领。她抬头,泪眼朦胧。“妈,他们想把我怎么样,会杀了我吗?”
林母将她搂在怀中,抚摸着头发以作安慰,“别害怕,有我在,那些人伤害不了你。”
林绫紧张地直发抖,她知道周嘉也是什么样的人。如果真的被找到了证据,证明是她害死了小铃铛,别说是周嘉也了,就连方元霜都不会放过她,方元霜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背后的那个人。段寒成在睦州是怎样的存在,林绫是知道的。她必须要承认自己是冲动了。那天在医院看到小铃铛保姆,只不过是心血来潮,又想到了周嘉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才会骗了她,拿维生素骗她说是退烧药,她也没想到,那个保姆竟然真的信了。还因此害死了小铃铛。没错。她不是有意的。做好了自我的心理建设,林绫突然拽住了母亲的衣袖,她睁大了眼睛,像是找到了活下去的方法,“妈,你去,你帮我叫周嘉也进来,我有话跟她说,我可以解释的。”
“别犯傻了,我已经跟你舅舅说了,让他找机会把你送出国。”
自己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她很了解。那些人只要加以逼迫。林父一定会就此抛弃林绫,现在唯一可以让女儿活下去的方法就是将她送出国,等风头过了再接回来。可林绫却对周嘉也抱有幻想。她不信他会不听她的解释就要了他的命。何况这么多人在场。周嘉也有再大的权力,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妈,我不要出国,我不要过那种东躲西藏的日子,”林绫面上都是泪痕,想到一会儿就要见到周嘉也了,她抬手擦了擦眼泪,推着母亲的胳膊,“妈,你快去叫他进来,我真的可以解释的。”
“林绫,傻姑娘,别犯傻了……”“你快去。”
拗不过女儿。林母走了出去。门外的状况很糟糕。林母站在门前,她是见过周嘉也的,一眼认出了他,“嘉也……周,周先生,林绫叫你进去,说是可以跟你解释。”
林父面色骤变。“谁让她起来的,她自己干了什么错事还不知道吗?等她好了就去自首!”
他这番话看似是在责怪林绫,可段寒成听得出,这分明是在为自己的女儿找活路,去自首,找最好的律师,钻法律的空子,入狱后在减刑,有的是办法活下来。可如果交给了段寒成或是周嘉也处理,那么林绫能选的只有一条路,就是死。“可是林绫说她可以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怎么会生出她这种猪狗不如的女儿,连那么小的孩子都忍心去骗!”
林父大声咒骂着,若是换了其他人,或许就被唬住了,可周嘉也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他冷笑一声,无视了林父的那些话,径直往房间走去。一见他要进去。林父面如死灰,他迈动僵硬的步子追了上去,堵住了周嘉也的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跪在了周嘉也面前,膝盖狠狠撞在了地上。不等众人反应,他竟然弯下腰,朝着周嘉也磕头,一下,两下。额头磕红了,这把年纪,又流了泪,跪在一个小辈面前,颜面尽失不说,尊严也跟着荡然无存了,可尽管如此,他也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嘉也,我知道是我没教育好女儿,你要一命偿一命,我来偿——”“滚开!”
周嘉也的下颌绷紧了,哪怕这样,也没有丝毫心软的意思,死的是他的女儿,他怎么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前些天,他还在替小铃铛准备两周岁的生日。可生日还没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没了。他要怎么可能不痛心难过?可林父却再次重重朝着地上磕了过去,林母没有去阻拦,而是侧过身在偷偷抹泪。“只要你留林绫一条命,你要多少钱,你要我的命,哪怕是再卸她一条胳膊腿都可以,只要让她活着……我求你了。”
林父朝着地上磕过去。除了林绫母亲,其他人都是一脸漠然。包括元霜。她厌恶地皱起了眉头。据她所知。当初杜家的危机就有林父的参与,他就是太宠女儿了,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才会有今天,可现在才知道后悔,未免太迟了一点。转过身去。元霜没有再看下去。可目光所及之处,却看到了赶来的杜挽。景南搀扶着她,她来得匆忙,身上还穿着病号服,上身裹着针织外套,整个人单薄瘦弱得像是一张纸,远远站着,看着林父在给周嘉也磕头。良久后才活动腿脚,朝着这里走来。元霜怔怔道了声:“是杜挽姐。”
闻声,段寒成跟着一同看去了,果真是杜挽。她失魂落魄,走来的每一步都极度缓慢,半响后所有人才注意到她,周嘉也抬眸望着她,林父跪着转身,额头上都是血,一双苍老的眸子里遍布了血丝。可他却好像是看到了希望。毕竟在所有人的认知里,女人都是要心软很多的。可高兴了没有一秒钟。杜挽站在他面前,好似是腿一软,跟着跪了下去,干涩的眸子里全部空洞了,林父跪向周嘉也,她便跪向林父,景南没有去扶,他知道,现在是杜挽一个人为小铃铛讨公道的时候。任何人都无权插手。“杜小姐。”
林父喃喃了一声。“林叔叔,你跪下,我也可以跪下,你要用自己的性命换女儿的性命,这多好?”
杜挽没有哭,她眼瞳里满是不理解和茫然,低下头,她又是一笑,“可我呢,我也想用我的性命换回我女儿的性命,我可以吗?”
林父头上的一抹刺红进了杜挽的眸子里,一行泪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你下跪磕头,赔上家产和性命都要救的人是杀人犯,她杀了我的女儿,你可以舍得这些东西救她,你觉得我会为了这些东西让我女儿枉死吗?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