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初低着头往老夫人怀里躲,含羞带臊地说:“大姐姐,你快到相看的时候了。老有人来差媒婆来看你,我和你住,多羞人啊。”
薛玉颜神情一僵,脸上的表情也不自然起来。女儿家谈到姻缘总是羞怯的。“我院子在最北面,住的都是女眷。初姐儿身子刚好也需要静养,住我那儿,磨磨性子也好。”
老夫人一锤定音。重生一世身边人汲汲营营,贪财图利,只有老夫人是真心为了薛家。薛玉初将老夫人的衣袖攥得更紧。薛玉颜和嬷嬷对视一眼,彼此看出了眼底的深意,嬷嬷隐晦的摇头,她便不再提这事儿。说笑了一阵,老太太也乏了,摆摆手让人退下。又过了几日光景薛玉初身体恢复了一点,便搬去了老夫人的秋怡院,这是他们早就约定好的。这日,东厨里炖了八珍人参汤,薛玉初顺便端了一盒去前厅书房。刚踏进门,就见薛彦书手忙脚乱地藏起什么东西,动作间还打翻了笔冼砚台,墨水晕了一桌。“爹爹。”
薛玉初轻唤了一声。薛彦书年约四旬生得儒雅端方,与玉娘是青梅竹马,夫妻情深。自她走后,薛彦书消沉多日,双眼熬出了红血丝,一向干净俊朗的面容也生了胡茬。“初姐儿怎么来了?”
薛彦书笑容有些僵硬,往前踏了一步,想接着她,身体有意无意遮挡着她的视线。薛玉初将食盒放在书案上,往里推了推:“爹爹,我来给您送汤。”
面对这么可爱的女儿,薛彦书神色稍缓,打开食盒将参汤拿出来,慢慢品尝。上辈子她与父亲并不交心,自母亲仙去后。父亲消沉过一段时间,对诸事不问,她总觉得父亲不爱自己。又听薛玉颜的挑拨,与父亲的嫌隙越来越大。如今再见父亲,她已懂得与所爱之人生离死别的痛苦,对父亲更多一份敬重。“初儿,在想什么?”
薛彦书见她直愣愣地盯着一个地方,站在光影处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便出言询问。薛玉初恍然回神,笑着倚靠他的臂膀上,拉着他的袖摆把玩:“没什么,初儿在想今日晚膳东厨房会做些什么?”
“你啊!”
薛彦书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小馋猫,回去陪你祖母吧,等忙完这阵就带你出府玩。”
“谢谢爹爹!”
薛玉初点头应下。出了书房绕过九曲回廊,刚踏足西府花园,薛玉初就被人叫住。薛玉颜穿了件淡粉色蝶纹上衫,月白百褶如意裙,梳着双寰流苏髻,举手投足都有股大家闺秀的典雅。瞧见她手里提着食盒,身旁连个伺候的丫鬟也没有,眼里闪过一丝嘲弄,但嘴上却说着:“三妹妹,怎么自个儿去拿吃食啊?”
她忧虑地叹口气,学着母亲的样子装模作样地数落:“出行也没个丫鬟跟着,你真是越发不知照顾自己了。祖母身体不好,虽说让你住那儿,可你心里也得有点数,不能给祖母添麻烦!”
她等着薛玉初像以往一样对她恭恭敬敬地行个礼,再说一句听到耳朵都起茧的话:“都听大姐姐的”。薛玉初的面色有些苍白,一双黑漆漆的像葡萄一样水灵的眼睛默然注视着她。不同于以往的木讷柔顺,这双眼透着说不出来的冷意和凌肃。“我是来给爹爹送八珍参汤的,这是府里独一份,要小心着点。我不放心他人才自己偷偷跑过来的。”
薛玉初抬头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脸,双眼迎着阳光熠熠生辉,脖子上挂着的金镶玉长命锁泛着莹润的光泽。那光泽一闪而过,却着实晃了薛玉颜的眼睛。她细细打量薛玉初,发现母亲当日所言非虚,薛玉初出落的越发温婉明丽。她着了一身淡粉色凤尾裙,外披白色纱衣,薄施粉黛,如玉般娇嫩的肌肤泛着健康的红润。薛玉颜心中生气一股无名火,神色有几分扭曲,道:“一点参汤当个宝贝,小家子气。”
她挥挥帕子似在打发什么脏东西,“你走吧。”
薛玉初点头笑笑,转身离开。薛玉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眸色怨怼。春光下薛玉初头上的金镶玉步摇轻微摇晃,一下一下似细针扎进了薛玉颜的心。重生来头一次看薛玉颜吃瘪,她忍不住多吃了两碗饭。“初姐儿今日遇到了什么事这么开心?”
老太太给她夹了个茶香鸡腿,看她吃得香,自己比平日都多吃了小半碗。“我今日去见爹爹了,他答应我等过了这阵就带我出府玩。”
她眼睛弯弯,满脸幸福。老太太一愣,也笑了,脑中细细思索,片刻后,道:“你父亲在朝为官,闲了带你出去逛逛,自是极好。但他休沐不易,这几日又消瘦了许多,你别太闹他。实在没人玩,去找赵姨娘也行。”
“初儿知晓。”
薛玉初扒饭的动作一顿,话说,醒来这几日,她还从未见过赵姨娘“祖母,我这几日怎么没见姨娘来请安?”
“前些日子还来过”老太太靠回太师椅,手肘支着头慢慢揉着太阳穴:“你娘病重那几天她都在床前侍疾,月娘去了,她心里许是不好受,这段时间都闭门未出。”
薛玉初绕到老太太身后替她揉按,掩住眼底的惊诧,这倒是稀奇,她可从未听娘亲说过赵姨娘有这般好心,莫非她是想在老夫人面前搏个名头,日后想转正?想清楚内中缘故,薛玉初敛眉低语,试探老夫人口风:“姨娘如此谦恭孝敬,祖母就没给她个什么赏?父亲正值壮年,后面续弦之事……”老夫人摇摇头,道:“你母亲未出丧期,这事儿还早。”
既不是为了正妻之位,何故如此惺惺作态?“祖母,明儿让赵姨娘来请安吧,我也好久没见到她了,总待在院子里,越发容易伤怀。”
老夫人点点头,她转头对旁伺的王嬷嬷说:“待会去赵姨娘院子里通知一声,明儿请她来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