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晌午,一场雨过后,又是一阵闷热袭来。而在尚华院中,穿着一身青灰色粗布麻衣的女子,正顶着骄阳,跪在院子中央。此时的李氏正坐在阴凉处,她的面前摆着青铜冰鉴,在她身侧的下人,拿着蒲扇为她驱赶盛夏的炎热。她自己则是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神情厌恶的瞧着院子里跪着的人。“下次不会说话,我就把你舌头给割了!”
她的语气虽是懒散,但也掩藏不住阵阵杀意。薛玉欢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原本白皙的面容,早已变得通红,低垂的眼眸下带着恨意。也不知过了多久,薛玉颜从尚华院的南侧走来,她瞥了一眼薛玉欢,冷哼道:“真是活该。”
蔚蓝色的裙摆,带来了一阵凉意,随后又消散在这炎热酷暑中。薛玉颜见到李氏,欠了欠身子,好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李氏见状,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也就只有她教出的孩子,举止投足间,才带着端庄秀美,不像那妾侍所生之子,只会惹是生非的。“好端端的,不休息会,怎的来我这里了?”
李氏仍旧半躺在椅背上,只是在言语间多出了些关心。薛玉颜则是稳重的坐在一旁,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道:“母亲,我回去之后想了一会,这四妹妹虽然言语冲撞了祖母,但她其实说的也并非全然不是。”
说罢,她便停了一下,观察她母亲听到后,会做出何等反应。待李氏微微瞟她一眼后,她又说道:“丞相府中本就母亲所生之子为长,而父亲想要兄长为将,那从商一事,何不如让女儿来做,好歹也不能便宜了薛玉初啊!”
没想到,她此时过来,是为了店铺一事,李氏听闻后,苛责的看她一眼,道:“你往后是要以相夫教子为主,要那东西做什么!”
“可若我能有间铺子,日后在丞相府中,也有底气不是?”
薛玉颜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阻止自己。李氏自然是不会同意的,即便今日老夫人将铺子交给了薛玉初,她虽心有嫉妒,但是也无心相与薛玉初争。在她心中,薛玉初是女孩子,早晚都是要嫁人的,那日后便不是丞相府中的人,她所掌管的铺子总归是要还回丞相府中的。而丞相府中,二房只有薛玉初一个女儿,就连妾侍也因为私通,被老夫人关了起来,日后也不见得会再有子嗣。三房虽有儿子,却整日的不务正业,难成大器。最有可能继承丞相府的,也就她的儿子了,所以她也不必去争些什么,只要防着自家老爷子别又被外面的莺莺燕燕迷住了心窍便好。“你可知丞相府隔壁的镇北军的长子,顾寒落?”
李氏不想再与女儿聊这些了,便随意问道。“好像有听哥哥提过。”
薛玉颜知道,母亲这又是想要为她的亲事做打算了。她甚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自她及笄之后,来提亲者,络绎不绝,但都是看上了丞相府的名头。虽说她母亲都替她委婉拒绝了,可她心里清楚,这是母亲没看上别人的家世。“听你哥哥提及,那你应该知道,此人不仅相貌不凡,还略有文韬武略?”
李氏说着,薛玉颜到有些羞红的低下了头。出生在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对于男子之事,总是羞耻难言。即便如此,薛玉颜心中还是惦记着薛玉初手中的店铺。这薛玉初还没自己大,却已经有了店铺可经营,这般偏心的待遇,属实的让她感到嫉妒。而另一边的薛玉初却没有此等的闲情雅致了,晌午刚过,她便要去铺子中。毕竟今日她才接手铺子,有些事,她务必要亲自处理。等她来到了绸缎庄后,发现三伯母早已派人等候,看到来人如此的热情恭候,她不由得想起了早上与祖母的一番对话。就在她以为祖母要告诉她,自己掌握了三伯母什么把柄,让她乖乖听话时,哪知祖母只笑了一声,便再也不肯多说什么了。这便让她更为好奇,可是祖母却以休息之名,让她先行出去。她在自己的闺房中小憩了半晌,紧接着就被三伯母的人,通知来了此处。据三伯母道,绸缎庄是整个绸缎铺子的供应地,整个庄子也是土地广阔,门匾是用红心实木所制,旁边还有金丝勾勒,走进后有个庭院,庭院两侧,树影婆娑。而庭院有一屋舍,所说比不上丞相府中的富丽堂皇,却比寻常人家的要壮观许多,三伯母的人,便把她带到此处。一推门,里面只有一盏烛火,一台桌椅,墙面上还挂着许多书籍,杜氏听到推门声后,便抬起了头,波澜不惊道:“你来了。”
薛玉初向她行了个礼,道:“三伯母可有何事嘱咐?”
彼时的她,好奇三伯母怎的还能来这绸缎庄中,还命人将自己带到这绸缎庄里来,所谓何等目的?杜氏也没再与她寒暄,直接递给她一个账本,道:“这是几家店铺的账本,你都是要今日核对好的。”
薛玉初将信将疑的接过账本,随意翻阅之后,便又看向了杜氏,想听听她还有什么要说的。“这绸缎庄的生意很大,外界只知绸缎庄是杜家经营的,并不知绸缎庄和丞相府的关系,若是接手了店铺,切莫透露绸缎庄和丞相府的关系。”
她说的言辞真切,看样子倒是真的希望她能够管理好这些铺子。薛玉初点着头道:“日后我会处理好绸缎庄的,三伯母也不要过于为我担忧。”
丞相府的身份其实也在变相的束缚着他们,他们不能随意透露自己在外经营的是什么营生,否则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起来,让丞相府变成众矢之的。但杜氏最终还是隐藏了些关于这几家铺子真实情况。原本这些铺子没意外的话,应该是给她的启儿。可如今这几家铺子,竟让老夫人交给了薛玉初,杜氏心中自然是想要她尝点苦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