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各路人马好吃好喝一顿,然后收拾了行装,重新上路出发。 老炮头刘万忠带着自己的人马,遵照先前的约定,分取了一批车马驼队畜群物资,然后转往北去,往七峰山所在的方向去了。 而青山好只派了一个名字叫作乌勒嘎的小头目,带了一个十几人的小队,往青峦岭的营寨盘点收拾家当。 他自己则直接带着麾下大部人马,加入了杨振麾下的行列,跟着浩浩荡荡的车马驼队,沿路往东去了。 也是在这里,杨振叫杨珅找来了杨大贵和缴立柱,叫他们挑选一队人马,带着一批精挑细选的礼物,寻路南下去了。 杨振要他们回一趟张家口或者宣府城,向宣府镇的总兵官,自己的叔父杨国柱,转达几个重要口信。 首当其冲的,当然是杨振自己的婚姻问题,杨振需要尽快将自己已经与新附部将仇震海侄女下聘订婚的事情告知杨国柱,免得杨国柱弄巧成拙。 其次,杨振也得向自己的叔父杨国柱通报一下,他已经完全掌握了张家口山右商会八大家通虏资敌的铁证。 光是那一块刻着汉满蒙三种文字的大清内务府通行令牌,就足以置张家口的什么山右商会于万劫不复之地了。 对杨振来说,光是抢走了他们预备输送到满清那边去的各种车马驼队、日用百货和军需物资,仍然远远不够。 他要把这些汉奸商人连皮带骨吃个干净! 所以,这第二个口信,就是要告诉杨国柱,尽快摸清张楚家口山右商会八大家的财富底数,该让他们捐资助饷的时候,就得让他们捐资助饷了。 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也好将它们一网打尽,连根拔起。 正所谓天予不取,必遭其咎。这些汉奸商人们攒下的脏银子,可不能落在别的人马手里。 再者,杨振也让这几个老杨家的自己人给自己的叔父捎口信,告诉他,松锦防线上的形势瞬息万变,或许有一条朝廷就会抽调九边军队一起赴辽作战。 杨振需要利用自己的穿越优势,赶紧给杨国柱透点口风,叫他提前为了将来的大战,预做一些准备,比如说大批招募良家子从军的问题,就需要尽快扩大规模了。 朝廷的法令也好,规矩也好,只要是不利于发展壮大自己的,一概都不要遵守了。 因为当前的形势,已经不允许他们再循规蹈矩地,温良恭俭让地,跟自己的敌人们进行斗争了。 为了胜利,不管是什么手段,只要有用,只要行之有效,就要立刻拿来使用。 招募良家子从军,需要大笔俺家银子,需要粮饷器械,可以想办法从张家口山右商会八大家敲诈勒索。 反正他们有的是银子,而且自己们的手里,又有的是他们通虏卖国的人证物证,不愁压榨不出银子。 当然了,除了教杨大贵、缴立柱他们捎给杨国柱和杨捷的这些口信之外,杨振还让杨大贵、缴立柱他们带走了范毓栋那颗已经变质了的脑袋。 与那个用了大量盐巴进行盐渍的脑袋一起带走的,还有范毓栋的身份腰牌,以及被捕获了的范三拔、王余庆两个人签字画押过的两封亲笔书信。 这一趟草原之行,杨振并没有从商队里面搞到多少真金白银,不管是准备去满清那边的范家带队的商队,还是准备去北边蒙古部落的王家领队的商队,基本上打的都是以物易物的主意。 所以,他们带领的这支商队规模虽然十分巨大,可是商队本身携行的真金白银,却并没有多少两。 这一路上,杨振叫李禄留心搜检清点所得金银,但是搜检来搜检去,清点来清点去,却只是找到了三辆运载有金条、银锭的大车。 再算上一些金银打造的小佛像、金银器皿、金银首饰,能找到的全部金银加在一起,折算下来,大概也只有四、五万两银子的样子。 等到去除了给七峰山的两成份额以后,能够留在杨振的队伍里带回松山的,那就更少了。 搞到了海量的物资当然十分重要,可是松山城那么一大摊子人马,除了现成的物资支用以外,同样处处都需要银子。 那么接下来银子从哪里来呢? 当然最直接、最便捷的来源,还是要着落在张家口这些通虏奸商的身上。 杨振虽然痛恨这些奸商,可是并没有杀了他们,目的正是为了能拿到高额的赎金。 这些通虏奸商们,差不多都是豪商巨贾,动辄身家百万两,虽然他们家里的现银可能并不多,但是拿个十万、二十万的赎金赎他们,想必还是拿得出来的吧。 范永斗虽然已经有一大堆孙子了,不愁无后,可是他所有的孙子都是一个爹生的,那就是这个范三拔。 他作为范永斗的独子,怎么也得值个十万两白银吧。 杨振当然也想狮子大开口,不要则已,要就要个大的,比如二十万两,三十万两,要是勒索成功了,那就一步到位了。 可是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最重要的是让对方痛快利索地拿出银子来赎人。 一旦要多了,可能对方就会犹豫不决,就会权衡利弊,然后就可能夜长梦多了。 尤其是以范永斗那种只能进不能出的守财奴脾气,真要多了,备不住他们还真就不赎了。 至于王登奎的长子王余庆,那也不能便宜了,便宜了岂不是小瞧了人家老王家? 事实上,到张家口从事边外贸易的山右巨商,还就是从王登奎开始的,只不过范家胆子最大,最先跑到了当年的后金国那边贸易,所以才后来居上,风头盖过了老王家。 所以,老王家的长子,怎么也得值个十万两白银吧。 这一次,杨振派人回宣府镇公干,自然就要把获得赎金这个事情提上日程,那么除了范三拔、王余庆这两个大头之外,出身山右八大家的那些个亲族子弟、掌柜朝奉,一个个都是明码实价。 这回让杨大贵、缴立柱带人回去,就是先送个信,要个价,接下来的事情怎么运作,杨振还没有想好。 不过,这个事情他就不急了,现在他的手底下有的是专门干这个的人才,比如李麻、胡图格、敖日金这样的人物,都是精通这门业务的人选。 有了他们这些人效劳,将来这个事情就可以慢慢运作起来了。 却说,杨振大清早安排好了这些事情,就率领着庞大的队伍开始了东返的路途。 他们往东行经的荒野,后来成为了喀喇沁左翼的地盘,但是现在这个年代,这里除了被一次次战争摧毁的城池、乡村、堡寨以外,什么也没有,完全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无人区。 尽管他们这一行的身后,已经没有了追兵,但是大批人马行进在开阔的旷野上,仍旧令人提心吊胆,不得不撒出去大批哨骑,四下里保持警戒。 就这样,人马行了一日,当天傍晚,抵达了大凌河西岸一个叫做塔城子的地方,并从那里往东,直接横渡大凌河上游的这处河段。 崇祯十二年,蓟北辽西天地干旱,半年多没有降雨,进入六月中旬以后,本该水量充沛的大凌河,如今却完全是一副枯水期的模样。 尤其是这处上游河段,一片片的河床,生满了高草芦苇,变成了河中的沙洲,宽阔的河道也分作了数股,再没了大河浩荡的气魄,只剩下了一股股最深处仍然不及马腹的清浅水面。 夕阳西下,长河,古塔,杨振策马驻足在河岸边的一处高地上,看着人欢马叫过河往东的场面,感慨良多。 大凌河的西岸这一带,曾是辽国当年的腹心之地,辽人沿着大凌河的西岸,曾经建造过许许多多座砖石的佛塔。 杨振他们过河的这个地方,有一个城址的废墟,而这个城址废墟的东面,与大凌河的西岸之间,就矗立着一座古朴的砖石佛塔。 或许,这就是李麻、敖日金、胡图格等人管这个地方叫做塔城子的原因吧。 与此同时,这也许就是几百年后同一个地方被称作大城子的由来吧,不过那时候这个古塔脚下的大城子,却早已是喀喇沁左翼蒙古部落的治所了。 直到整个车马驼队全部过了大凌河,杨振方才真正放下心来,就在大凌河这一段上游河道的东岸之上,传令扎了营休整过夜。 次日一大早,已经养精蓄锐了一个晚上的车马驼队,在杨振为首的大批护卫人马的督促之下,再次启程往东。 沿着松岭山脉与黑山山脉之间蜿蜒起伏的古道翻山越岭,绕开了小凌河的上游,终于当日夜幕降临之前,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乌欣河上游山神庙子河段的西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