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抬旗,对班志富及其所领牛录和部众来说,是一件大事,意味着未来会有更高地的地位,更多的机会或者更大的上升空间。 毕竟原来只是郑郡王济尔哈朗这个旁系宗室所领的镶蓝旗汉军,抬旗进入正黄旗后,就好比是成为了黄台吉这个大清皇上领有的嫡系兵马了。 这中间的差别,还是有的,原来他是黄台吉的奴才们的奴才,现在他往上跳了一级,直接成了黄台吉的奴才,实现了奴才等级上的跃迁。 所以,对于这个有点突然的事情的发生,班志富的心里还是兴奋的,高兴的,知道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情。 但是对尚可喜来说,这可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了。 尚可喜最初归附螨清的时候,属于他自有的兵马部众以及被裹挟的岛民人口还是很多的,算上部众的家眷,累计多达一两万人口了。 但是仇震海的率众叛离,让他损失了部署在辽河口田庄台等地的一批人马。 后来,许官堡的被破,许尔显及其部众的被杀,又让他损失了一批人马。 再后来,连云岛的丢失,又一次让他损失了一批隶属于他的青壮部众。 这一次,杨振率军夺取镇江堡的时候,尚可喜部下的兵马士卒,满打满算只剩下了十一个满编的牛录。 结果,镇江堡城意外城破之后,被围在镇江门瓮城里的金玉奎所领人马,死的死,降的降,又让他损失了一批精挑细选出来的青壮主力。 至此,他的人马部众比他刚刚归附黄台吉的时候,已经实打实地减员了将近一半。 尤其是那些出身东江各部的精锐士卒与青壮丁口,减员的情况更是超过了一半。 现如今,其麾下人马部众当中,能够披甲作战和抽丁为兵的东江旧部和青壮丁口,一共也只能凑得起八个满编的牛录了。 这一回,黄台吉叫他从九连城来到镇江堡城附近立营,负责招降杨振的事务,他把麾下仅有的八个牛录战兵一分为二,留了一半在九连城,只带了一半前来。 被他带来的四个牛录,由其麾下梅勒章京吴进功统领,身为甲喇章京的班志富,分领了其中的一半,也就是两个牛录。 乍一看,也就两个牛录,可是班志富及其部众编列入旗的时候,可是领有了一个甲喇的人马部众。 如今他被黄台吉下令抬旗进入正黄旗,那么原属他这个世职甲喇章京的部众,都得调拨过去。 虽然同样多是老弱妇孺人口,可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原属尚可喜领有的一笔人口财富啊。 对黄台吉这个安排,尚可喜肉疼不已,但又不敢怎样,虽然嘴上说着替班志富感到高兴,可是脸上硬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智顺王,你可是在腹诽,自己并没有犯下什么过错,朕何故要剥夺你的牛录?”
尚可喜一脸苦相的表现,自然瞒不过黄台吉的眼睛,直接一语道破了尚可喜的心思。 但是尚可喜哪敢承认自己腹诽黄台吉啊,当下立即跪在了地上,予以矢口否认。 “没,没有,奴才岂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奴才的一切,都是主子爷的,奴才岂敢腹诽!”
“呵呵,智顺王你多虑了,朕将班志富抬旗,并不是要剥夺你的牛录。就像你说的,难道放在你那里,就不是朕的了?”
黄台吉这个时候将班志富抬旗,固然有敲打智顺王尚可喜的意思,但也给他准备了其他的激励。 黄台吉原来是想用恢复尚可喜的智顺王爵位,来激励他在招降杨振的事情中好生效力的。 可是,考虑到尚可喜被降成了智顺公,让他去招降杨振,有点不太合适,就像是自己对杨振归降做出的承诺随时有可能发生变化一样。 所以,他就临时恢复了尚可喜的智顺王爵位。 但是恢复其王爵之后,黄台吉又担心他跟自己耍滑头,不肯尽力,所以就想通过别的手段对他进行敲打和激励。 今日一见班志富,见他头脑清楚,口舌便利,是个值得栽培的好苗子,于是灵机一动来了这一手,既给了班志富恩典,又对满心畏难情绪的尚可喜一个警告。 当然了,打一巴掌的同时,再给一个甜枣,这是黄台吉用人的老招法了,如今一个巴掌已经打下去了,自然还要抛出一个甜枣来。 “呵呵,等你办成了招降杨振这件大事,将来朕一定赏你两个甲喇的朝人包衣,补上你最近以来的人丁损失!”
“奴才叩谢主子爷恩典。”
面对黄台吉的这个承诺,尚可喜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叩首谢恩了。 这个小小的插曲过后,黄台吉叫尚可喜、班志富都起来,又叫尚可喜坐下说话,重新回到了之前的话题上。 “今日你们派班志富叫城,虽然未曾见到杨振的面儿,但是招降的事情,经此试探,也可算有了一定的成算。”
对今天范文程、班志富报告的情况,黄台吉自然也有他自己的思考和判断,总的来说,他对眼下的进展还是满意的。 “朕以为,眼下至少有这么几个事情是确定的了。其一,杨振就在城中,这次不管是招降了他,我大清不战而胜,还是不惜死伤攻克镇江堡,拿住了他,朕都志在必得。 “其二,从目前的情况看,杨振或许仍是首鼠两端,但是他并非完全没有降心,端在我大清这边能够围城多久,以及如何招降,还有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招降。”
“其三,从你们观察到的城头混乱情况来看,城中守军的军纪涣散,经此一事,很可能军心已乱,即使招降不成,我大清强攻硬取,也有不小胜算。”
黄台吉从班志富叫城所得的情况之中,得出了这么三个判断,当下一条条说了出来。 尚可喜、范文程听了,自是立刻连呼“皇上英明”。 面对臣子奴才们的这种称颂之声,黄台吉当然早就已经习惯了,当下摆手制止了他们,然后接着说道: “今日你们白天叫城,是为了乱他城中军心,朕以为大体没错,但是既然杨振白天拒而不见,那你们就当尽快安排夜里会面。 “同样道理,既然杨振认为班志富一个甲喇章京职位卑微,那就智顺王你亲自前往,与他一会,范先生,班志富你们从旁协助。 “至于招降的条件,你们可先按之前说的办,如果杨还振不满意,叫他提出来,可以继续商量。范先生明白朕的心思,这一点,由你临机决断。”
“奴才遵旨!”
黄台吉一边思考一边接连说出了自己的决定,而尚可喜、范文程、班志富三个,也赶紧跪地领受了旨意。 “还有一点,即便是夜里见面,也要搞得声势大一些,最好叫城中其他兵马都知道,我大清招降洽谈的使节到了! “为避免他继续掩人耳目,你们若能入其城中见面,则应尽可能争取入其城中见面,不能再一个城上,一个城外。 “至于你们的安危,经过今日这一次叫城,朕已经可以断言,你们的安危,不会有什么意外。今时今日,朕不信他杨振,真敢断了他自己的唯一一条后路!”
今日班志富奉命叫城,求见杨振,虽然没有见到杨振,可是黄台吉却认为,这个小小的试探并不是失败。 他甚至做到了换位思考,将心比心地从中品出来了杨振那种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欲迎还拒半推半就的复杂心思。 就这样,黄台吉做出了一系列判断之后,再次对尚可喜、范文程等人提出了一系列的要求,然后就叫他们回去商量具体执行的办法去了。 至于尚可喜,领了黄台吉的旨意回去以后,也不敢再耽误拖延下去了,开始精心挑选护卫人员,做着亲自去见杨振的准备。 同时就在当天晚上,到了夜半三更的时候,尚可喜再次委派班志富去了镇江堡汤山门外叩城。 这一次,有了白天的遭遇,班志富就没有那么高调了,单人匹马安静无声地于亥时再次来到了汤山门瓮城外的护城河西头。 而他这次再来,自然也没有落空,虽然仍旧没有见到杨振本人,可是却见到了受杨振委派,在城头上等他等得直骂娘的金玉奎。 “姓班的,你他娘的,是不是傻啊?今日上午大白天的,你他娘的打个旗子来这里求见杨都督?莫说杨都督没有想好要不要见你,可就算想见你,众目睽睽之下他能见你吗?你自个说说,老子上午骂你该不该?”
“该,该,金兄说得对,金兄骂得对。要是小弟能做得了主,小弟也不能那么做,小弟就是个跑腿打杂的,金兄你多多谅解。”
杨振当时叫金玉奎辱骂班志富的话,的确有叫他夜里再来的意思,所以当天晚上,杨振就叫金玉奎等人守在城头上了。 果然夜半时分的时候班志富一个人再次来到了城下,早已在城头上的寒风中苦等了几个时辰等得极不耐烦的金玉奎,立刻叫人放下了吊篮,将他拉了上去,并且一见面,就是劈头盖脸一顿小声的训斥。 当然了,这个所谓的训斥,任谁听,都能听出一股子亲切的味道来。 而班志富显然也听出来了,所以刚被拉到城头时心里的忐忑不安,瞬间就消散了一大半,忙陪着笑,请求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