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户岛的西北端,有一个平户港,是倭奴国最西边的港口城市。 在德川幕府驱逐葡萄牙人并发布锁国令之前,这个小小的平户港因海上贸易而兴盛,云集了大量南来北往的海商,他们当中有朝人,有华人,也有葡萄牙人以及荷兰人。 杨振之所以早就知道这个平户城,则是因为郑成功,就是出生在平户城。 想当年,风云一时的华人海盗王李旦,就曾盘踞在平户岛上,最强盛的时候麾下海船数百条,拥众上万人,几乎喧宾夺主。 就连平户岛上的大名,即平户藩的藩主松浦家,都只能嫁女联姻,俯首听命。 郑成功的老爹郑芝龙,彼时就在李旦的手下当小弟。 后来更因为郑芝龙长得不错,又通夷语,被李旦看重,认为义子,从此飞黄腾达,而且还娶了平户藩藩主家臣田川氏的女儿。 而郑成功,正是这个田川氏给郑芝龙生的儿子之一。 所以杨振也清楚,倭奴国靠近自己的这一侧,除了长崎港之外,当属平户港最为繁华。 “哦,那你说说,平户岛上,眼下情况如何?”
“回都督的话,平户港内的平户城,不知何时已经被大火烧城了黑地。卑职听人说,倭奴国那边的瘟疫,就是从平户岛传出来的,所以担心岛上仍有瘟疫,也没敢派弟兄们上去。”
面对杨振的询问,这个叫王德发的把总立刻报告了他当时打探到的情况。 “卑职在瀛洲岛也快一年了,早听来往海商说平户如何如何繁华,平户松浦家如何如何富有,但是俺们两条船绕岛行了一圈,愣是没有见着岛上有一个活人。 “所以,不管它过去多繁华,过去多强大,总之现在是啥都没了,整个平户岛就是一个没有人的死岛鬼岛。要不是小的们担心岛上不干净,当时就能给它占了去。”
“王德发,你说平户城那个城主——松浦家死绝了?!”
“是不是全都死绝了,小的们没敢上岛,现在也不敢把话说死了。但是平户城已经烧成了黑地,港内许多船只也被烧毁,却是小的亲眼所见。”
这个王德发,虽然只是一个水师营把总,但是他显然是知道平户城的城主松浦家的,同时也清楚杨振在问什么。 所以当他看见杨振对他所说的东西大感诧异的时候,连忙把先前有些洋洋自得的大话往回收了收,然后找补了一句: “而且这回倭奴国的瘟疫,据说就是从平户城松浦家传出来的,所以,小的猜测,松浦家十有八九,是死绝了,除非——” “除非什么?”
“是这样的,都督,仇参将之所以命小的前去平户打探情况,是因为咱们瀛洲岛以东有个福江岛上的五岛家,在二月底的时候派船到咱们这边来求购粮食——” “福江岛五岛家?怎么又冒出来个五岛家?”
杨振本人对倭奴国的历史并不怎么太清楚,只知道一些倭奴国所谓战国时代比较有名的藩主大名。 说起平户藩的松浦家吧,他也略微知道一点,知道这个松浦家是凭借地理位置,依靠海上贸易发家的,也算是倭奴国几百个小藩里有名有姓的一家了。 但是说到什么福江岛的五岛家,他可就有点两眼一抹黑了。 在杨振的印象了,瀛洲岛东边大洋里,靠近倭奴国九州岛附近的确有一批岛屿,其中的确有几个大小不一的岛屿连在一起,叫什么五岛列岛的。 不过他始终认为,这些屁大点的岛屿,应该都是些一些无人的荒岛才对,怎么还会有个什么五岛氏呢? “正是福江岛的五岛家,都督有所不知,——当然小的们也是到了瀛洲岛之后听人说的,说福江岛上有个福江藩,藩主叫五岛盛利。”
王德发见杨振满脸疑惑,且对福江岛上的五岛家颇感兴趣,当下又连忙介绍起了五岛家的来历。 “据说这个福江藩的藩主,声称福江岛以北,平户岛以南,一连串岛屿都是他家的,其中大岛有五,所以就自号五岛氏。 “其实——,都督,这个五岛氏说白了啥也不是,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一个土大户而已。要不是怕他岛上有瘟疫再传染给咱们,咱们去年冬天就能灭了它。”
“是这样的,都督,咱们去年奉都督之命,驻防瀛洲岛之后,也曾派船到瀛洲岛以东大洋上巡视探查,一探才知道,那边有不少岛屿,竟然都是有人的,有主的。”
同在堂上的郭小武,见杨振对五岛氏感兴趣,于是在王德发介绍完毕基本情况后,也连忙发话补充了几句。 “不过,都督别听他们这个藩那个藩的叫,其实很多藩,还没有咱们大明朝一个县城大,尤其这个什么福江岛上的什么五岛氏所谓的福江藩,据说连个正经城池都没有。 “所以,真就像王德发说的那样,要不是去年冬天倭奴国那边发了瘟疫,咱们担心他们岛上也有,咱们早出兵一口气灭了它了。”
杨振听了王德发的说法,又听了郭小武的补充,然后又叫张臣找来了当初从江华留守府搞到舆图。 杨振领着众人在那副舆图上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了福江岛的大体位置,却见舆图上福江岛一旁,已经用蝇头小楷标注了五岛氏。 “呵呵,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场瘟疫,倒是保护了它。很好,很好,本都督知道这个五岛氏了!”
杨振原本并没有在意这个什么五岛列岛,他原以为有了瀛洲岛作为进兵倭奴国的跳板,作为军队粮草补给的根据地之后,然后出兵倭奴国的九州诸藩,就是一件手拿把掐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至于重蹈当年忽必烈派大军征讨倭奴国的覆辙。 但是现在看来,倭奴国本土的外围,竟然还有这么多大大小小的藩国,作为它们本土的屏障。 如果自己不事先把这些外围苟着的一个个岛藩清除掉,那么接下来进兵倭奴国的本土,哪怕只是进兵小小的九州岛诸藩,恐怕也会遭遇许多麻烦。 杨振心意一定,立刻就在心中判处了五岛氏的死刑。 只是当下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笑着拍了拍手,先是叫人收起了舆图,然后继续对王德发说道: “行了,王德发,你接着说说平户松浦家的情况吧!”
“是,都督!”
接下来,王德发把他从五岛氏信使那里得知的有关平户藩主松浦家的情况说了出来。 “就在几个月前,二月底的时候,就是郭守备他们领着向咱们求救的红毛鬼离开瀛洲岛没过几天,福江岛那边的五岛氏也派人向咱们求购粮食。 “仇参将本来打算拒绝不纳,但是又想打探倭奴国那边的瘟疫情况,所以就叫他们的船只在港外一处荒岛上停留了几天,最后他们那无事了,才许他们入了港。 “当时小的就在场,据他们同行的唐通事说,倭奴国的瘟疫就是从平户传开的,平户城有了瘟疫,松浦家的四处求救,结果把瘟疫带到了各处,长崎港以及福江藩的瘟疫,就是这么来的。 “不过,小的也听说,松浦家不同于五岛家,松浦家家大业大,除了平户城,松浦家还领有壹岐岛,同时也是九州岛上的肥前守,也就是说,肥前国诸藩也听松浦家号令。”
“所以呢?”
“所以,小的们以为,都督若要联合红毛鬼,去打九州岛上的倭奴人,莫若先除了五岛氏,把福江岛占了,然后拿下整个五岛列岛,作为都督大军立足之地。”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
“这个——,不敢欺瞒都督,这个其实是仇参将和林统御他们一起商量的法子。而且就在小的奉命来送这波红毛鬼之前,仇参将和林统御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要去夺占福江岛了!”
“林统御?林庆业还在瀛洲岛吗?!”
“正是,都督,就在半个月前,林统御再次率领船队从登州输送移民到了瀛洲岛,仇参将担心瀛洲岛力量不足,于是便将夺取五岛氏列岛的事情跟林统御一起商议,结果林统御也大为赞成!”
“嗯,那就好,那就好。”
早在四月里的时候,林庆业的船队连同其他船队一起担负了运送忠义归明军渡海南下登州的任务。 那次任务结束之后,因其率领的乃是船队,也不便于再跟着方一藻、沈器成他们的人马登岸前往中州作战,所以便转而承担起输送移民的使命。 再然后,俞亮泰调任登莱东路,率领船队南下刘公岛驻防去了。 而胡长海、高成友的船队,也先后受领了别的任务,退出了往返登州和瀛洲岛之间输送移民的船队序列。 自那以后,袁进的船队担负起了从登州到安州的移民重任,而林庆业的船队则担负起了从登州到瀛洲的移民重任。 当然了,现如今袁进的船队受命移防登州,也暂时退出了输送移民的船队序列。 目前整个金海镇之下,还在承担跨海移民重任的,也就只剩下林庆业这一支船队了。 不过眼下金海镇所辖各地开荒垦种的时节,差不多已经过去,本年内跨海移民的事情也的确该告一段落了。 就算是林庆业率船队归来了,接下来最多也就是再往返一趟而已。 与此如此,不如将登州府那边等候的移民,交给移驻刘公岛的俞亮泰,好叫俞亮泰领着在登州府东部沿海的荒地荒岛上就地开荒耕种呢! “这样吧,红毛鬼不管派来了多少船多少人,咱们出兵九州岛的事,已经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而且就算不打九州岛,夺取五岛列岛的事情,也依然刻不容缓。 “林庆业留在瀛洲岛那里,也正好,就算没了红毛鬼,有了林庆业的船队,咱们的兵力也管够了! “不过,林庆业的船队,若是将来跟我去打九州岛了,那么往瀛洲岛跨海移民的事情就要暂时中断一阵子了。 杨振心中有了计划,自然是雷厉风行,立刻就要安排下去。 “老张,你尽快行文登州府,好叫方光琛、吴朝佐、俞亮泰他们知道。登莱那边等待过海安顿的移民,除了要叫他们拨给袁进三千户之外,另外再拨给刘公岛的俞亮泰三千户,叫俞亮泰安排他们到登莱东路沿海开荒垦种。 “至于潍县那边经过隔离检疫的其他流民,则由方光琛、吴朝佐他们指导登州府、莱州府各地官员就地安置,适宜垦荒的地方就垦荒,能够开矿的的地方就开矿。 “就说是本都督说的,登莱二府之内,凡是荒山野岭荒岛海岸无人耕种之土地,一律皆可依照我金海镇分田屯垦之令,安置流民,开荒屯田。 “登莱二府之士绅官民,对此若有异议,可诉之于登莱二府,登莱二府不能决,可诉之于本总镇府协理营务处,总镇府协理营务处之裁决,即是最后之裁决,依然不服者,杀之即可!”
“卑职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