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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二七章 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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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的正月,很快就在一派祥和与忙碌的氛围之中过去了。  一进入二月,过了二月二,天气明显开始好转了,明媚的阳光有了温度,风也不再那么凛冽刺骨了。  二月初四,杨振带人到双岛湾,亲自检阅了已经列装完成的乐浪号和北溟号。  这两艘巨型武装夹板船,在正月十九日被严省三、郭小武带人从金州船厂接回双岛湾停泊后,就立刻开启了紧锣密鼓的装备进程。  严省三、郭小武都是杨振的身边人,他们知道杨振期待瀛洲号的仿制品早日建成入列已经期待很久了。  同时他们也知道,金海镇或许两三个月以后,就要投入到新的对虏作战当中去了。  而在新的对虏北伐作战当中,金海南路水师营理所当然地要担负起重要的使命。  所以,也不用杨振一再催促,他们一回到双岛湾,就开始按照瀛洲号的官弁兵员配备以及火炮弹药装备情况,向总镇府协理营务处或申请或报备,迅速行动了起来。  好在旅顺北城新造的重炮与冲天炮以及预备的各类弹药,都是现成的,同时各种人员也是在金海南路水师营内部自行调配分派,所各种进展神速。  乐浪号、北溟号抵达双岛湾不到半个月,就已经实现了齐装满员,具备了随时出海作战的能力。  对此,杨振非常高兴,因此听闻装备完成的消息之后,立刻就定下二月初四,要亲自带人前往双岛湾登船检阅。  这天天气晴朗,海湾里有风,但不大,双岛湾码头上人头攒动,四下里旗帜飘扬。  在岸上看了一阵后,杨振在严省三、郭小武的陪同下,带着张得贵、张臣、李禄、杨珅以及主要负责枪炮弹药生产的潘文茂、王守堂一堆人,走过长长的栈桥,先是登上了工期一再延长、最后总算入列的乐浪号。  在顶层甲板上面,杨振简单接见了乐浪号的总务官、管驾官、掌旗官,枪炮千总、水手把总、匠作把总等船上官弁,然后看了三层和二层装备的重炮,相当满意地下了船,最后带人登上了北溟号。  北溟号跟乐浪号的构造布局、装备分布以及人员构成,采用的是同一标准,与瀛洲号相比有所改进,但是大同小异。  不同的在于,增设了一个总务官,作为大船管带的副手,除了执行管带官的命令之外,主要掌管船上的吃喝拉撒睡等各种涉及船上所有人的杂务。  毕竟,瀛洲号的情况相对特殊,它是杨振的旗舰,以前的管带官是郭小武,杨振在瀛洲号上的时候,郭小武这个管带官自然就成了跑腿打杂张罗一切的总务官。  可是对于乐浪号和北溟号来说,情况就有所不同了。  杨振让严省三兼任了乐浪号的管带官,让郭小武转任为北溟号的管带官,他们作为这两条巨型战船上的老大,自然不可能连船上那么多人的吃喝拉撒睡的事情都事必躬亲。  而且,他们也不可能天天都在船上,船上人员的日常管理也要有人负责。  现在在他们的下面设置一个总务官,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当然,这一切都还在摸索之中,毕竟,像这样规格的巨型战船,在杨振麾下的各路水师里都是前所未有的大船。  以往根本没有相应的职司设置可供参考。  荷兰东印度公司大员评议会的那几条同样规格的巨型武装夹板船,倒是可以参考,但是杨振并不想照搬红毛鬼的各种职司设置。  比如给自己麾下水师营的战船设置船长这样的职位,杨振就没有采用。  一来,杨振麾下虽然战船很多,但是有名有号的,比如像瀛洲号、乐浪号、北溟号这样的仍是极少数。  二来,杨振麾下的各路水师营,还不是那种一年到头都生活在船上,并且一直都在海上飘着的那种队伍。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在战时登船作战,而且随时随地都要准备着登陆,或者上岸作战。  除了像瀛洲号、乐浪号、北溟号这样配备了六十门大炮以及几百号各色人手的巨型战船之外,杨振麾下的各路水师里面只有水师营的副将、参将们有自己相对固定的战座船,其他水师营的兵员并没有固定乘坐的船只。  管驾船的和管作战的,基本都是两条线,而且管驾船的,多数都是船工和杂役,基本上是很少直接参与作战的。  对于这种情况,杨振也只能暂时接受现状,根据金海镇各路水师营的实际,慢慢摸索一套行之有效的水师编制之法。  至于眼下,只能继续借用金海镇各路兵马已经通用的营哨队棚制度。  且说崇祯十五年二月初四日上午,杨振到双岛湾亲自检阅了已经奇装满员的乐浪号和北溟号之后,当天下午便下令郭小武于初六一早率北溟号,并带一批其他船只往登州去。  杨振叫他先到登州水城,接运一批滞留已久的移民屯户,然后就尽快带着移民赶往瀛洲岛去,回归原来郭小武在瀛洲岛的建制。  然而,令杨振始料未及的是,就在郭小武率队南下登州水城的次日,他就又亲自带船回到了双岛湾,跟他一起过海前来的有方光琛、李吉以及朝廷派来传旨的钦差。  方光琛和李吉,之前奉了杨振的命令,陪同入京安置的倭国后水尾天皇政仁到京师公干去了。  他们一去两个来月,趁着过年的时节,将京师里该打点的朝臣与内廷太监们都打点了一遍,该安排的事务也都安排完了。  到了二月里,杨振交办的大事已经尘埃落地,他们也就跟着前来金海镇传旨的钦差一起,从京师到天津,从天津到河间,再到莱州,然后经登州回到了旅顺口。  而他们之所以能够夹杂在传旨钦差的队伍里一同回来,则是因为这个传旨钦差不是别人,还是上次前来金海镇商议辽东决战之事的兵部山海关分司郎中沈迅。  二月初七日午后时分,杨振闻讯亲自带人带马赶到了双岛湾,一路将再次来到金海镇的沈迅,以及陪同沈迅回到金海镇的方光琛、李吉二人迎回到旅顺南城的总镇府。  沈迅这次再来,不光是正式向杨振以及金海、登莱二镇传达了崇祯皇帝钦命他们在四月底前,联合辽西兵马,共同出兵北伐清虏、收复辽沈的旨意,而且还给杨振带来了其他许多“好消息”。  “都督,圣上的旨意,朝廷的旨意,沈某人方才,可已经正式传达给都督和诸位总兵了。为了督促都督按时进兵,内阁原本是有意往都督你这里,另派监军人选的。”

再次来到金海镇的沈迅,在杨振的面前显得从容多了,不过说话老是说一半,喜欢故弄玄虚的毛病还没改。  “监军人选?”

“没错。”

“内阁原想派谁来?”

“兵部职方司主事马绍愉。”

“原来是他呀!”

“都督知道他?”

“以前偶尔听人说起过。”

杨振当然知道这个马绍愉,不过他并不是听别人说的,而是他在前世的时候从松锦大战的史料中看到的。  而且知道此人跟张若麒一样,也是一个纸上谈兵头头是道,虽有知兵之名,却无知兵之实的人物。  朝廷上,真要是把这样的人物,弄到自己这边来当监军,那自己也只能先想办法把他弄死再说了。  好在沈迅话里有话。  而且为了预防这样的结果出现,杨振早已经未雨绸缪了。  杨振让方光琛、李吉前往京师公干,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借着拜年的名义,去给陈新甲、沈迅、张若麒以及王德化、王承恩、褚宪章、杨朝进等人送礼去了。  有的时候,送礼不一定能办成好事,但是却可以提前预防坏事。  这次就是这样,杨振在迎接沈迅一行人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什么不认识的马绍愉,皇帝的圣旨里面,也根本没有提及要派监军前来监督自己的意思。  所以,杨振表现的很淡定,一点也不急。  果然,沈迅见杨振并没有如他预期的那样讶异,当下呵呵一笑,自己把结果与原因说了出来:  “不过呢,陈本兵是完全信赖都督的,所以在朝会上建言说,都督用兵,最善于出奇制胜,若是派文臣监军,坐镇督促,反有可能乱了都督的谋划,乱了金海镇的阵脚。  “都督兵马主力隶属京营建制,已有山海关兵部分司临机督战,并无须再派文官莅临军前。因此,圣上思之再三,最后叫停了金海镇监军之议,已将马绍愉改派宁远。”

虽然杨振已经断定朝廷不会往自己这边派文官监军,但是听完沈迅的这番话,还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他从沈迅的话里面,也十分敏锐地注意到了崇祯皇帝的态度。  “这么说,圣上原有此意?”

“实话说,圣上原有此意。”

“嗯。”

面对沈迅的答复,杨振已经认识到,崇祯皇帝对派设金海镇文官监军的意愿,应当是很强的,否则以沈迅以往说话的谨慎,不会轻易这样回答。  也因此,杨振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金海镇的兵马战船在壮大,管辖区域也在变大,杨振的实力跟三年前相比,绝对是天翻地覆今非昔比了。  然而杨振实力增强的同时,也不必可避免地会招致皇帝的猜疑与忌惮。  也幸好,金海镇的实力再怎么强大,对于京师来说,也形不成直接的威胁,所以,崇祯皇帝目前尚能容忍他的飞速壮大。  但是,同时,杨振也越来越能理解崇祯皇帝以及远在京师朝廷的文官大臣们,为何这么着急要自己和辽西的洪承畴、祖大寿一起出兵跟清虏决战了。  杨振一边琢磨着这些事情,一边沉默了下来。  沈迅见杨振什么不语,仿佛心事重重,显然也意识到眼前的杨振心思在想些什么,于是马上就又补充说道:  “呵呵,都督莫在意,朝廷意欲派设监军,不过是为了督促都督按时进兵,并且方便都督与朝廷方面,与辽西督师府彼此联络,相互配合罢了。  “以都督之忠义无双,以都督麾下兵马之实力,只要都督及时誓师出兵,取得一场两场大捷,圣上定然会打消一切疑虑,朝廷也必不会再派监军督战之议。”

“沈先生多虑了,本都督倒不是不愿意朝廷派人前来监军督战,只是大战一起,兵凶战危,朝廷出个知兵的文臣不易,岂能白白折在军前?”

“这话也是,都督考虑得周全。”

沈迅见杨振这样说,也马上就坡下驴,直夸杨振考虑得周全,仿佛完全没有听出杨振话里隐含的另一层意思。  就这样,谈笑之间,二人极有默契地将有关朝廷派设监军的事情按下不提了。  接下来,杨振问起了圣旨里笼统提及的粮饷补给之事,对此沈迅再次向杨振做了解释。  “都督不必着急,早在年前,圣上已命前中书舍人户部郎中沈廷扬,赴淮安专司经理海运,在下离开京师之前,听说沈廷扬已在淮安征集大批海船,只待漕粮至淮安即可出海北来。”

“沈廷扬?可是曾向圣上进呈《海运书》的那个沈廷扬?”

“都督也知道沈廷扬?”

“偶有所闻。朝廷向来为漕运所困,却无人言海运之便利,唯沈廷扬独言之,是以本都督知道他。”

“都督麾下多有水师,自然知道海运之利,都督与沈郎中当能成为知己。不过海运之利,朝中并非沈郎中独知之,只是江南漕运,牵扯极广,知之者不敢尽言而已。”

沈迅所说,也是实情。  而且杨振也知道其中的原因,明明漕运效率低下,损耗十分严重,可是朝廷上的大臣们就是要借口海上风浪大,非要坚持漕运。  当然,这些事情很复杂,也不是杨振现在能够解决的,所以听了沈迅的话,只是点点头,然后说道:  “之前,本都督听说,去岁江南无漕米入京,不光是因为山东李青山之乱,还有一个原因,据说是江南六府大旱稻米欠收。  “既然如此,沈廷扬沈郎中即便在淮安坐镇,征集到了海船,可是若无漕米可运,不管海运还是漕运,岂非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局面?”

“呵呵,都督,多虑了。此事圣上早有旨意,已于正旦朝会上下旨,命江南六府、淮安、扬州等地,皆可输麦抵漕米,且历年积欠输麦抵漕粟,皆准十之六!”

杨振并没太听懂“皆准十之六”是什么意思,但是大致想了想,十之六,大概就是打六折的意思吧。  比如原来该收十石漕米,现在情况紧急,只收六石麦粟。  没有米,不要紧,给麦子也可以,数量不足也不要紧,只要把往年积欠都交了,那么连带着全给你打六折。  杨振也不好判断,崇祯皇帝的这个做法会不会起作用,或者能够起多大作用。  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样做或许会起一些作用,毕竟对于朝廷财政来说,崇祯皇帝的这个做法,可以说是往后退了一大步。  不过这样做,也等于是开了一个口子,一旦拖欠到最后可以折扣冲抵,那么以后江南漕米的拖欠问题就只会更加严重。  从这个层面上来看,崇祯皇帝也真是要孤注一掷,寄希望在短期内集中全力解决辽东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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