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转干部在八九十年代都很牛的。 很多按照职务级别转到高校都是领导,陆妈妈也挂了个副书记的院领导职务! 但除了过来院里报到跟开了两次会,她几乎一头扎进工地里。 用军转干部那种强大执行力,迅速推动施工开始! 手续后补。 这年头,没工程招标,没那么严格的项目监理制度。 成玉玲的二舅刚刚带人过来组建建筑公司,还没把手续搞定,就轰隆隆的一大堆工程机械和穿着旧军装的建筑队宣布是公司下属工程队。 先……按照荆小强手绘的那个图纸施工吧。 改开以后的很多工程项目就有这么简单粗暴。 谁来问,都是时间不等人,先按照整个大体规划把这片荒地搞出个规模。 部队风格就是这种态度,你别跟我说还要怎么挖土石方做设计,我要的是结果。 市里面的设计院请人过来先边勘察边施工。 具体建筑外形不要管,但整个建筑群的大体规划是荆小强做的。 掏了一千万是很爽,穆春雷都不管了。 因为沪海有这么多剧院影院,吱声的人肯定不少。 市里面本来还召集了一次剧院方面的专家学者和建筑设计院所的碰头会。 穆春雷直接让荆小强跟着副书记兼戏曲系系主任去。 一群老人本来在巴拉巴拉,要搞成什么献礼工程,荆小强直接提了一堆声乐建筑参数,懂吗? 跟外界已经隔绝了二三十年的建筑行业,师承前苏联的设计体系,茫然。 或者说你们有声乐设计师这个分类吗?没有。 因为从九十年代起,连欧美国家都慢慢丢掉了这个精细分类的专业建筑体系,被日系设计师逐渐把持了市场。 西城剧院在做中期改建的时候,请了个快四十岁的女设计师,被荆小强睡了小半年。 实在是RB女人的邪术太厉害,化妆减龄看起来颇为卡哇伊。 他也是吃嘎嘣脆的舞蹈演员吃腻了想换换成熟口味,结果差点没把四十多的老命丢了去。 腰子疼的阴影就是从那回开始的。 但他本来舞美绘景出身,能泡上人家设计师也是有共同语言,交流感受了不少。 叠加他在百老汇二十多年,对方圆几十里内上百家大小剧院的如数家珍,那就是俩字,专业。 真正属于荆小强的专业。 嗯,一个被烧死时候四十九岁的老男人,跟大多同龄人一样,多少练就了好几身功夫,但多半用不上。 但在重来一次的时候,就太有用了。 所以一座现代化歌舞剧院的尺寸规模,他比整个沪海,乃至全国人可能都清楚。 甚至西城剧院当时因为地块环境被夹在繁华街道中的缺陷,他也了若指掌。 建筑外观怎么样,他不管,但建筑空间、内部尺寸,他抢先定下来。 按照最好的声乐建筑要求,如何避开街道环境噪音,如何分布停车场车库,还有周围建筑应该怎么掩护包裹。 这都是有讲究的。 刚刚吃饱穿暖的国内还来不及覆盖这些空白。 另外穆老大不是说了不喜欢江南园林那种小家子气么。 荆小强就搞大开大合。 既然建筑占地只允许百分之十,那就以草坪、音乐舞蹈雕塑为主。 这也是花旗公园的特点,尽量贴近自然的绿化为主。 省钱还很有逼格。 而且是那种如同高尔夫球场一般高低起伏的绿毯式草坪,未来要开放给市民随便晒太阳看书的那种公共地带。 于是建筑分布就比较从容了。 荆小强有审美功底,主要还是见得多,把最重要的大剧场藏在内侧角落,外面用三四层楼高的音乐歌舞文化馆和小剧场做遮挡,然后校舍、宿舍用尽可能复杂的那种交错建筑形式,可以让外观变得很有看头,还能偷很多面积,但具体怎么做他空着。 最后留下一块最靠外面路口的空地做文化礼品廊,未来还可以开发成商业大厦的那种,就看这不许超过百分之二十建筑面积的限制什么时候松动。 于是迅速展开土建之后,催促HK那边找建筑设计师过来,只负责外观不会耍大牌,还不会要价太高的那种。 这是沪海的脸面,肯定不会跟也正在动工的化妆品研发中心那办公楼包装方式一样因陋就简。 处处都得高端大气上档次,所以无论老穆还是沪海市里面的意见,都最好是找海外设计师。 总之不能有国产味儿,但钱得自己掏。 所以荆小强就想糊弄,宁愿把钱花在材料费上,做得精致漂亮。 也不让设计师把钱忽悠了去。 他自己都是类似艺术出身,知道这会儿国内又没号召力吸引大牌设计师,只能砸钱,人傻钱不多还要绷面子的典型。 舍不得。 顶着沪海春季湿冷的天气,从工地上带着满满的一脚泥,在楼下使劲磕都磕不干净。 只能寻思着明天带双鞋过来,在筹备办公室探头:“太脏,我就不进来了……” 每层四户,十二层楼的这栋房,陆曦就买了一半! 房地产公司还欺负她,把最好的中间层留下,卖了天地两部分给她,她还乐呵。 所以一层四套房都“租”给了戏剧学院,但她妈决定不给钱,支援下学科建设怎么了,反正空着还不是空着。 现在只有一套拿来办公,因为一共就五六个人、七八条枪。 小两室都分舞蹈系、戏曲系各一间。 汪茜却闻声马上提了个塑料绿壳白盖保温桶出来:“我熬了姜汤,你先喝了祛寒气。”
陆妈妈立刻从另一间探头看。 不穿军装,她也是一好看的五十来岁阿姨。 和比她大几岁的周晴云完全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周妈慈祥而优雅的沪上风格,是成老太的年轻版。 陆妈妈则军装女领导的标准毛料列宁装,但大翻领的藕绿色衬衫露出来又显着时尚年轻。 听陆曦说她妈还抢了她不少化妆保养品走。 现在只要听说她妈要去店里就赶紧坚壁清野的严防死守。 看来这种土匪风格就是从她妈那学的。 汪茜当然知道这位就是文工团团长,但是不怕。 现在她已经是大学老师了,麻利的把姜汤盛出来,双手端给荆小强:“赶紧喝!”
她的手指非常非常好看,修长纤细,富有表现力。 用语气和手指动作都能表达出毋庸置疑的监督口吻。 可能当老师当惯了都会有这种指挥语气。 荆小强也不局促,端过来咕嘟嘟,汪茜顺手从旁边抓过毛巾给荆小强擦拭衣服裤子上的泥点子,就差直接蹲下去擦鞋了。 她不是彰显所有权,而是姐姐式的照料。 土匪妈就看。嘴角似笑非笑。 她在文工团大半辈子,见多了少男少女眉目传情的把戏。 自然看得出这俩不是普通工作关系。 但她又是戏曲跳舞出身,肯定一眼也能揣摩出来汪茜的功底在她之上。 而且是到这个职业生涯末端依旧没把功夫放下的超级自律。 这种姑娘的性格,大概率就很傲气。 也只有极少数的人品会比较差。 所以还抱起手臂不打扰。 荆小强胆子也大,当着学院副书记的面儿跟女老师瓜葛:“现在这边练舞厅都没有,你来这边上班是不是会耽误。”
汪茜简单直接:“晚上回去我也能练,天天能看着你,更有感觉,等你有空,我再把编舞跟你讨论下。”
荆小强也想跟她提这个:“学校的事情进度太赶,这半个月进了三月跟打仗似的,本来说好找机会把这支舞跳给穆院长看看,他是著名文学家,做编剧来编一出我们的歌舞剧,你可能要全面担纲了,独舞得往里面放。”
这就好比汪茜本来是出了本书,现在却说是套丛书,她这只能放在其中算一本。 汪茜不计较:“改成群舞都行,只要我领舞,让我充分的表达这首曲子情绪就够了。”
陆妈妈终于忍不住问:“哪首曲子?”
荆小强转头解释:“《When We Were Young》,当我们年少,我不是到HK文化中心那边洽谈么,跟他们编了一出《狮王争霸》,以舞狮为主题的歌舞剧,我肯定要去参演,用这个换来他们的各种技术、资金配合,但反过来沪海音乐歌舞中心不能比他们差,也要有我们拿得出手的剧,《祖国》还是太官方了点,跟外面交流不用这么强调,您有什么意见吗?”
文化团也兼并过来,但手续要麻烦得多,所以团长是孤身到岗。 办公室另外几人都是汪茜的同事,这会儿都悄悄探头。 陆妈妈反应快极了:“舞狮啊,我从戏曲学校那边给你找几个武生,他们有练这方面的功夫,你到时候带着去跟南派的舞狮切磋下,如果HK这部剧叫狮王争霸,必然是比较热烈动感,那我们就走婉约柔美,就像这位小汪老师一样,展现我们江南水乡的风韵。”
汪茜一听,哟,行家呀。 微笑着点头尽是温柔。 这时候荆小强的传呼机响起来。 他连忙找办公室电话回给余舒凡。 唱片公司经理在酒吧办公室呼的他:“HK文化中心回复传真了,一堆设计师推荐,你打电话说说看?这堆东西你看懂了也没法挑。”
荆小强左右一看,汪茜就把笔放他手上了,再转身收拾保温桶。 要不是陆妈妈看着,荆小强绝对顺手一捞抱着亲亲表示感谢。 这会儿记下HK电话,还问明白能打港澳长途,才拨过去。 对方一叠声的催促他:“罗伯特你自己过来开个会选了就行,太多了,整个HK光是流动的国际设计师都数不清,最好还是你亲自过来大概汇总谈谈,总比一次次找人过去你谈了不合适,浪费往返费用跟时间强,而且《狮王争霸》的剧本曲目都有了眉目,也要你来看看商议……” 荆小强想想,的确是这个理儿,就答应下来。 赶紧把方案做出来动工,这都挤在一起,太不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