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感觉是什么?”
这位骆处长很细心,详细地做了一个时间轴,直观地看,5月18日脱逃精神病医院之后,前十日,围绕省城周边的十余窝点迅速曝光、后十日,六市十二县的窝点,也像雨后春笋一样曝出来了,到富县为止,34处大大小小的窝点,加上窝点那些化名的大经理,全部上了名单。“好像……太容易了点?”
范文杰如是道,了解的邻省相似案例,那一个不是动用庞大警力加上举报群众和线人共同防范的结果,而陕省这一例,此时回想,似乎战果来得太容易了。“这一位3326卧底警员,是我们省厅向省外某兄弟单位借来的功勋卧底,他参与过很多大案……而且,我们使用的这位线人也很特殊,他是美国俄克拉何马州心理学专业毕业,眼光非常独到,我们都领教过了。”
叶天书道,言外之意,是己方阵容强大的缘故。“我不是怀疑贵方的成绩,而是据我经验判断,总觉得漏了什么……对了,卢鸿博在什么地方?”
骆处长问。保密员反查着电脑,从日志的记录里看到了外勤的标注,他随即汇报道:“就在省城,这些天一直没动。”
“是这样的,卢疯子自知我们会对他严密监控,所以他把那位红色线人推到了他的位置,代替他,和另一个大讲师杨梦露一起巡回讲课……杨梦露也是个化名,据我们调查,他是湖北某市歌舞团女高音演员,没有查到案底,不过应该从事传销很久了。”
叶天书道。骆处长蹙眉思忖着,突来这样一问:“要说卢疯子没疯,我可能不信;但要说卢疯子会放弃他的事业,那我更不信,我处置过很多被洗脑的传销骨干分子,那些人会狂热到,那怕喝凉白开也要把事业进行到底的程度。”
问题来了,难道卢疯子别有用意?可他是疯子啊?较量了十几年,已经没人期待这个疯子还能皤然悔悟了。叶天书命令外勤即时汇报,很快汇报回来了一段关键词:酒店,饭店,KTV,会所、医院,五点共同构成了这个疯子的生活,关键是医院,他用不同的身份购买了数种药物,暗处盯梢的特勤拿回了药品存根,是抗抑郁类药物。没错,就是个患者,他自己也清楚自己的病,那怕是活在醉生梦死中,对于警察,什么样的人渣都不足为奇,卢疯子还不算最烂的那种,最起码他很挑剔,找女人也是找会所里的高档货。同样也有个隐藏问题来了,范文杰主任纳闷问:“谁供应着他这么大的开销啊?”
犯罪那一行,没有免费的午餐,更没有白来的馅饼,骆处长道着:“这就是问题了,以我的经验,凡现身的,都不是组织者,凡组织者,都擅长于远程操控,也就是说,他不会出现在已知的这些窝点,不在这份名单上。”
这像当头泼了一盆凉水,而且是正确的,叶天书和范文杰一下子变得有点失落了。“这个组织者是谁,在什么地方,暂且放下,对于目前的信息量,我们解释不了这个问题,那我们挑一个简单的,再回到原处,看这一组时间轴,我这样问:他准备干什么?二十天推进了一个省的申购、而且是启用的不确定的新人、就即便他们非常看好这个新人,也说不通啊……各位想想,一个阶层严密的组织,怎么可能让一个不确定的新人一步登天,进到他们的核心?”
骆处长有点怀疑那位红色线人。“那位线人绝对没问题,他和此事毫无关系,是卢鸿博在精神病医院偶遇的。”
叶天书提醒道。“出过漏子吗?”
骆处长问。“逃跑过,又被他们抓回去了。我们安排的。”
叶天书道。这个细节更让骆冠奇揪心了,他使劲地蹙额,使劲地在纠结中挣扎,到出口时仍然是不确定的口吻道着:“那就更别期待信任了,这样的组织里只有利用,没有信任……二位看,如此迅速的推进,而且据线人回馈的消息,申购额少见几万、多则几十万……我很胆大地讲一句吧,这么大金额根本不够看,传销组织之所以组织严密,除了洗脑之外,还有一层是,攫取到的钱,不是金字塔顶端的老A独吞,而是分级分层消耗,也就是说,上面这一小撮集体分赃……所以说这个额度,集体分的话,根本没多少。”
范文杰脸色突变道:“您是指,还有更大的图谋?”
“应该是,从他们行进方向上看,经过数年持续的打击后,他们的组织能力也在不断提高,在布置中心窝点的时候,发达的一线城市,他们不会选;警力汇集的省会城市,他们也不会选……如果要选,肯定选一个交通便利、经济相对中等、而且地理便利逃匿的二三线城市……我想,终点在富县以南120公里。”
骆处长道,手指在行政图上重重的点到一个城市名称上:潼关。旅游城市,外来人口聚集,地处晋豫陕三省交界,难道这里还隐藏着更大的窝点?“二位不觉得,二十天不间断的申购、授课,对那位红色线人,也是一种洗脑?以我的经验,他们在甄选核心人物的时候,手段是相当严格和诡异的,这些人就落到我们手里,也是死硬分子……”骆冠奇严肃道,一点也不轻松。“那意思是,推进的这么快,是因为对方在给新人考验?”
叶天书好奇问。“再走就出省了,所以合格不合格……很快揭晓!”
骆冠奇道。这时候叶天书坐不住了,直接和跟踪的车上通话,车辆已经从芝阳出口下高速,一切正常。好像也不正常,为什么不直接到潼关?而选择一个相对偏僻的镇下了高速?专案组三位决策者,齐齐失声了…………下高速的时间是午后十三时,靠边稍歇,杨梦露下车伸展了下胳膊,那几位钻到一堆大夯后放了趟水,这天热得啊,像特么个大烧烤摊子,晒得皮肤都火辣辣地疼,人走在柏油路上都松松软软的,脚不用怎么使劲就能踩个坑,那路都快化了。“来吧,我开会吧,你歇会儿。”
杨美女坐到了驾驶的位置,体谅秃蛋似地。秃蛋没坚持,去哪儿,在什么地方经停,怎么走,路程只有杨美女最清楚,他坐到了后座,屁股一撅,把小木靠到角落里了,小木惊得大叫:“杨姐,要不我开车吧,秃蛋又要对我欲行不轨。”
“哈哈……那你就可以体会到我的心情喽。”
杨梦露没理他,反挖苦了一句。大头和大嘴也大笑,幸灾乐祸的看着小木,张狂恶狠狠地道着:“瞧你那逼样?谁特么把你怎么了似的?”
边骂着,边捋着胳膊,不过小木眼睛却圆了,秃蛋的食指指甲在他黝黑粗糙的胳膊上划着,然后一道道白迹成了字了:小心,要出事。什么事?对了,突然间从镇出口下车,突然间换人驾驶……艹了,突然间一拐,又驶上县级公路了。“秃哥,离我远点行不行,你一人占这么大地点故意挤我?”
小木推搡着,在秃蛋胳膊上用指甲一划,一个问号。那意思是什么事?秃蛋回答很直接,摇摇头,不知道,然后舌头一舔手心,在胳膊上一抹,搓了点老泥,瞬间把秘密给消灭了。哎呀,把小木恶心的,害怕也忘了,推着秃蛋,滚滚滚,你再不滚,逼我跳车是吧?正闹腾着,蓦地警报刺耳一响,从路外斜刺里驶出来一辆五菱加长面包那种警车,轰轰气势汹汹地直堵在这行乘的车前,跳下来一位警服、几个协警装的男子,奔到刚停下的车前凶恶地拍着,下车下车。杨梦露懵了,被人开了车门,直接给拽下车来了,一个趔趄坐倒在地上,小木怒气冲冲奔下来,张狂拦也不及,只见得小木赶紧上前把杨美女搀起来,气愤地评着理:“嗨,怎么回事?穿身警服了不起了?女人也欺负?”
“就是她,铐起来。”
领头那位拿着照片一对,指着杨梦露道,两位警服的把杨梦露扭着胳膊铐上了,小木刚纠缠几下,那领头的拎着他,吧唧就是一耳光,打得小木耳冒金星,小木气愤愤地骂着:“我法克你全家,我告你们去,我警察里可有熟人……”回答直接,咚,一脚踹倒,铐走。和兀自胡扯的小木不同,这几位老实多了,下车蹲好,抱着头,被铐在了一起,然后警车带着这辆车,呼啸而去。炎阳当午,公路偏处,猝来的事几乎没有目击,那警车飞驰在车辆稀少的县公路上,倏而不见。几乎是擦身而过,没有敢暴露的跟踪车辆,远远拍下了这个场面,执行公务撞车的事经常有,可这有点蹊翘啊,芝阳一个小镇,就传销也看不上眼的山区小镇,还能盯上这种嫌疑人?连强比对着警车牌照、摄进相机的一位警察胸前的警号,这地方信号都不好,又走到一处高地才有信号,以为是兄弟单位办案交叉了,谁知道结果出来,吓得他脸色陡变,尖叫了。“啊?我艹,假警车?”
马烽火一看,傻眼了。连强一看四周环山的地方,心悸地道着:“坏了,这山高皇帝远的,怕是咱们也要被捆住手脚了。”
司机却是笑着道着:“你们别说啊,这假警察演得真像啊,我一点都没怀疑。”
给了司机一巴掌,连强赶紧把突来的这一新情况汇报回了家里……“等等……叶组长,您冷静一下。”
骆冠奇紧张到起身,拦住了叶天书,听闻假警察执法的消息传来,叶天书和范文杰都出离愤怒了,又是外省同行面前,这人丢到家了。“叶组长,您可想好了,万一是个试探,那个地方出现大队警察搜剿,您可是给了对方一个正确答案啊,前面所有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骆冠奇拦住了叶天书,他严肃道着:“其实这才是进入正题了,也正说明,你们卓有成效的工作,已经接近传销团伙的核心了。”
叶天书愣了,征询地看了眼范文杰,老范道着:“骆处长是对的,是我们太乐观了。”
“可我们启用的线人年纪太小,能扛得住吗?万一要扛不住,这几个月的布置可就满盘皆输了。”
叶天书心虚地道,免不了为那位古怪精灵的小伙子担心,用在对敌斗争上,他确实太年轻了。“但不能输在我们的头脑不冷静上……来,坐下,我们做最坏的打算。”
范文杰道。三人小组讨论,在专案组庞大的信息支撑下,艰难地分析着、进行着,对于芝阳镇突然消失的目标,最终确定放任的态度,不但派出当地警力,而且把追踪的一组,也撤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