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嫌疑人,出现了失窃小区的监控上,无法知道她究竟扮演着什么身份,因为情夫潘双龙的被抓,她的监视搁浅了。此时关毅青正给她看着潘双龙的详细履历,这个贼头从十四岁第一次盗窃案开始,一直偷到现在,已超过二十年,而宋丽娟面对这份案卷时,已经崩溃了。“他说他在外面做生意的……呜。”
宋丽娟在哭。“他说,他会娶我的……可经常是几个月见不着人…呜。”
宋丽娟还在哭。“呜……警察抓他,他居然拿我挡着……呜。”
宋丽娟在撕心裂肺地哭。纸巾抽了两盒,流泪成了干哭,关毅青语重心长劝着:“姐啊,咱们女人总是容易被男人骗啊……您别伤心了,还好,发现的早了。”
“早什么呀,都好四五年了。”
宋丽娟欲哭已无泪了。“那都四五年了,您一点都没发觉?”
关毅青好奇问着。“没有啊,谁知道他是个贼啊……你们会不会搞错了。”
宋丽娟哭着道,旋即又黯然了,肯定错不了,那天杀的都挨了一枪呢,想到此处她倒说着:“你们怎么不把他一枪崩了,我这一口气都好生点,单位都知道我这么个男朋友,我可怎么活啊。”
“他去过你们单位?”
关毅青问。宋丽娟点点头。然后关毅青心里暗叫,坏了,盗窃案之后涉嫌的销赃里,那些新亡不久的普通市民信息,恐怕来源在社保信息里。“那他……”关毅青犹豫着,是不是敢把案情说出来,她直觉可能其中还有蹊跷,小声问着:“是不是带你去过……新苑小区,湖南路,区政府的大院不远。”
“嗯,去过。”
宋丽娟点点头,脱口而出。纳闷了,如果是同伙,不可能没有这点防备心的,关毅青凛然道着:“姐啊,那干什么了,得赶紧告诉我,免得将来有事,再把你牵连进去啊。”
“没干什么啊,就去约会了两次。”
宋丽娟道。关毅青问着:“他在哪儿有房子?”
“没有,他说替别人租个房子,还是我替他租的,说是有个朋友养个小情人,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宋丽娟道着,几乎是无意识地说这些,等说着时,她蓦地警觉了,惊慌地问:“那儿?也丢东西了?”
“是啊……你还开过一辆五菱宏光车?替潘双龙在物业注册的?”
关毅青惊恐地问。宋丽娟瞠然看着,忘记哭了:“你怎么知道?”
啧……关毅青郁闷地闭了下眼,她明白了,千辛万苦找到的宋丽娟,也是潘双龙的特意设置的一层伪装,这个可怜的公务员,无知无觉中,成了盗窃团伙的帮凶。信息,随即上报,又有一组便衣警察,匆匆赶来宋丽娟的家中……像滚雪球一样,被案情牵动的人越来越多。一位倚在摩天大厦的落地窗前,也有一段关于案情的话。是戎武,他脸色深忧,手指无聊在玻璃地划着什么,听完电话里的话,皱着眉头道着:“不要心疼那些盘盘罐罐,没命花你多少钱也没意义了……让他们今天就走,马上走。”
安排此件,又拔着另一个号码:“喂,哦,领导,我拜托您的事。”
“难办啊,现在潘双龙被几个专案组盯着,他涉案太重。”
“没让您捞人啊,见个面送点吃的不行啊?”
“真不行,现在的狱政管理,不像从前了,谁也不敢趟这颗雷。”
“那……”“我再想想办法。”
又一个电话结束,不是什么好消息,让戎武的情绪稍差了点,回头时,沙发上坐着的那位,正笑着锉指甲的男子,揶揄地道着:“江湖人两个归宿啊,鸟为食亡,人为财死,栽在钱上;英雄难过美人关,栽在逼上……潘子这个小毛贼啊,就是改不了这毛病啊,隔三差五就勾引别人老婆上床去。”
“这次可不是栽在那女人身上了,是他自己的事,被深港的追到这儿来了。”
戎武道。“哟……这个好像很麻烦。”
男子道。“是啊,超出我们的处理能力了啊,不但他麻烦,苏杭那边警察,现在像蚂蝗一样叮着马寡妇,哦哟,这回,三兄弟的生意,看样子是必须树倒猢狲散喽。”
戎武道,坐到了他的位置,似乎是一个公司经理的位置。沙发上那位坐正了,正色道着:“能救则救,救不了别勉强,舍卒不舍帅啊,因小失大就划不来了。”
“估计是救不了,我让人安排马寡妇和丧毛先走吧,这条线得断喽,苏杭所有的线都得断掉,否则那此警察会嗅着味道追来的。”
戎武漫不经心地道,说到全断,似乎还差一点点,他蓦地想起了还留了一位,出声问着:“对了,还有个事……”“你指那个少爷?”
对方道。“对,这个人有点邪啊,跟谁也不是一路,我愣是想不出,这家伙适合干什么,这几天怎么样?”
戎武问。“真成爷了,吃了睡,睡了吃,吃得比谁都挑剔,我也觉得有点邪,看不出路数来啊。”
对方笑道。“那放哪儿放呢,他爸可比咱们还有钱,我是想,说不定关键时候能管点用,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又不适合让他跟着丧毛他们。”
戎武道,那晚醉后,对小木已经记忆犹深,偏偏记忆太深,却不知道该怎么用了。“给我吧,我调教调教,你不说眼光准,又能骗能诈么?要真有这么大能耐,说不定我的生意正适合他呢。”
对方道。“那归你了,看牢了啊,他知道的可够多了。”
戎武道。“放心吧,知道的再多,也顶多是知道,现在可是法制社会。”
对方笑道,起身了,和戎武闲聊片刻,安排了此闲事,匆匆走了。离开的地方,赫然挂一幅金字招牌:茂业投资担保。十数人的公司,半层楼的租赁,排场相当大哦。…………连吃带睡了数日,小木才知道住的地方叫莫氏休闲山庄,离旅游景区不远,长三角数市几乎连成了一体,从这里到滨海、到苏杭,都不过一小时的车程,站在他所住的地方,一目了然的一片水域连着的就是海路,数日的休憩并没有让他清明几分,反而更糊涂了。一个组织的运作总要有他特定的特点,老瘸、丧毛、马寡妇几人吧,倒还像个地下组织,但戎武就不像了,既没有江湖匪类的气质,也没有作奸犯科那类人偏执,给他的印象相当好,那怕是装出来的,这涵养功夫,也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当然,最关键的,他现在成了孤鸟了。没有任何信息,从厨师学校开始就断层了,不管和地上组织,还是地下组织,都失去联络了,失去联络这么长时间,他意外地并没有十分担心,或者说,在他心里,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人。家里拥资亿万,活得差不了;狐朋狗友吧,反正就那醉生梦死,也差不了,担心最多的反倒是大葫芦那帮人,不过也放得下,那是一群打不死的小强,生活的承受力远远超出一般人。对呀,这个世界离了谁,都要继续运转的。不管你有没有存在感,存在仍将存在。他颓然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无聊地吹着泡泡,他在想,其实连特么犯罪组织也没什么意思,一点都不刺激。这时候,敲门声响了,他坐起来道:“请进!”
除了服务员打扫房间,都少有来人了,应声而进一位中年男子,削瘦,精神矍烁,眼光很亮,进门随手一甩门,轻轻碰上,恰到好处,小木却不认识,好奇看着他:“您是?”
“五哥派我来的。”
对方道,打量了小木两分钟,静静的对视间,像高手的对决,小木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浑身不舒服了,半晌那人一笑伸出了手:“认识一下,我叫聂奇峰,圈内的兄弟叫我镊子,以后跟我了。”
哦,小木握握手,下床了,没有什么可带的东西,聂奇峰随手一挥道着:“走吧,边走边讲……休息的怎么样?”
“挺好。”
“这儿吃的怎么样?”
“挺好。”
“老瘸、马寡妇、丧毛被警察盯得太紧,一时半会回不去了,我给你找点活干怎么样?”
“挺好。”
两人亦步亦趋走着,连续几个挺好,镊子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小木摊手道着:“只要不是每天太无聊,就挺好。”
“嗯,好,这样就挺好。”
镊子且走且道着:“你姓木是吧?”
“对。”
“大家都对你评价不错啊,那晚把你装箱子里,什么感觉?”
镊子问。妈逼的,差点吓死小爷知道不?小木想想道着:“没啥感觉,就是有点憋气。”
“呵呵,不对吧,我可知道有很多会被吓得大小便失禁啊,别介意啊,我们很多人都被装过箱子里,这是五哥寻思的一招,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的时候,是个什么货色,一下子就看出来了……知道为什么你身上还留着一部手机吗?”
镊子停下来问,回头看勾勾看着小木。“给家里告个别?”
小木问。“如果给家里告个别当然就没事了,可要打给警察,那你现在就该和黑钢一样,躺在海底睡觉喽。”
镊子说着,嘴一呶,吹了声口哨,听得小木浑身起鸡皮疙瘩,离到海底睡觉,可是尼马只差一点点啊。脸色不对,镊子好奇问着:“怎么了?”
“吓人呢,我以为我要死了,结果吓得睡着了。”
小木掩饰道。镊子两肩耸着一阵谑笑,拍着小木的道着:“我可头回听说,还能吓睡着的,不过我喜欢这样神经大条的啊,知道我干什么生意的吗?”
“您不说,我哪知道。”
“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谁说的,那不成神了。”
“嗯,对,你就挺神的……猜猜看。”
“那我猜喽,猜对了别惊讶啊。”
“哈哈,想让我惊讶那么容易?”
“不是贼就是放高利贷的。”
“啊?”
一语成谶,聂奇峰惊得回过头来了,诧异地看着小木,此人的神奇之处早有听说,可料不到能神到这种地步,他盯着小木,惊得半晌才狐疑问着:“我特么撞鬼了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您态度和气,但人又很有中气,笑容特别亲和。”
“屁话,咋不能卖保险的?”
“对呀,笑容倒是像卖保险的,但卖保险的,笑容到严肃变化,不会像你这样行云流水啊。”
“嗨,我艹,这是骂我们变脸快呢?就靠这个看出来啦?”
“还有呢,我和高利贷的那些人很熟悉,他们进门都是先瞄家里一遍,再上上下下看人一遍,得看有没有偿还能力啊?除了你们,没人关心这么多。要么就是个贼?”
“………”小木反正无所谓了,笑着道着。镊子听傻了,一个照面居然看出来了这么多东西,他愣了半天,表情严肃,甚至带点凶相,蓦地灿然一笑,说变脸就变,果然是变化得如行云流水。哈哈笑着一揽小木道着:“厉害,看来老子捡到宝了,这下我看他们谁还能藏住钱。”
猜对了过程,但猜不到结果。两人相谈甚欢,一起回到滨海,镊子居然自己有门面,开了家金鼎小额信贷公司,一撂厚厚的账本往小木怀里一跺,车钥匙给他一挂,两个长得歪瓜裂枣的男子给他一介绍:去,照单给我收钱。我擦,小木傻眼了,线索越来越离题万里了。从拉皮条的一下子上位,高利贷公司的收债特派员木林深,就此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