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谈罢,高务实又和刘氏兄妹闲聊了一番昔年一别之后各自的经历。 对于他自己的经历,高务实说得颇为简略,尤其是冯保与张居正倒台一事,高务实完全是一笔带过,丝毫没有深入,反倒是对俺答封贡之事,高务实倒是详细的介绍了一番。 刘綎对于宣大三镇和俺答大军那次作战很有兴趣,十分仔细地问了许多细节,对于马芳抓住机会重创辛爱所部更是大声叫好。 不过对于麻贵和高珗的表现,刘綎似乎有些不满意,嘟嘟嚷嚷道:“这可是错过好机会了,要是他们能击破恰台吉,当夜便有生擒俺答的机会!可惜,太可惜了!”
言下之意,仿佛当日是他领兵,就能击败恰台吉一般。果然他说完这句,又念叨着道:“不过这恰台吉听起来倒有几分本事,要是有机会,我倒想会一会他。”
高务实没有理他,又把话题转回到北军火器之上,然后谈到如今军工私营之后北军换装的问题,刘綎插嘴道:“北军什么时候能把这些火器换装完成?咱们南军各部可连一支隆庆二式都没拿到过,那个丙子一式虎蹲炮就更别提了。我听说云南那边又开始不稳,那个叫做莽应龙的缅王这些年一直不肯安生,早前还只是小打小闹,从万历四年开始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刘綎叹了口气,又道:“我这几年给南京兵部请战了好几回,南京方面都没有回应……哦,也不是没有回应,回应还是有的,把我从川东调去南京生锈了。”
高务实一时无语,其实他对这件事是清楚的。因为云南和缅甸的争纷刚发生时,高拱还在位,高务实当然知道为何当时朝廷没有反应。 实际上,云南当地和南京兵部方面的确都在力压此事,上报给朝廷的消息都是将云南的战事大事化小了说,基本从北京方面收到的消息来看,无非就是缅王无事生非,攻打云南附近宣抚司各地,但情况完全可控,云南本省就能搞得定。 高务实因为在后世看过各类史料的关系,其实是知道实情的,不过高拱在听了他的“分析”之后,仍然决定把这件事先压一压。 高拱之所以这么决定,主要原因有两点:国内的各项改革正推行到紧要时刻,高拱当时全力以赴的是开海和清丈田亩等几件大事,而开海和清丈田亩,朝野上下可并不都是支持之声的,实际上应该说是反对者甚众,所以高拱需要集中精神压制这些反对力量,不希望因为云南的战事影响到全国布局——尤其是在云南方面信誓旦旦的表示他们自己就搞得定的前提下。 再一个方面的考虑就是,缅王在当时来说,打来打去都是在打云南周边的宣抚司,比如孟养司、车里司、孟艮司等地。这些地方名义上当然都是大明的土司,听从云南的号令,但其实也是时叛时附,叛乱时也一样是会抢掠云南内地的。所以高拱的意思也很简单,就让缅甸先揍他们一顿也好,只要缅王揍得狠了,他们自然就想起大明爸爸的好了。 再后来高拱去世,郭朴虽然资历老,但他因为此前过于倾向于做个孤臣,以至于以前的不少门生联系得都不多,也没有怎么特意照顾门生,所以他在朝中比较缺乏自己的嫡系力量。 高务实作为高拱的“衣钵传人”,又是郭朴的学生,当然是支持自己老师的。但高务实毕竟年幼,纵然给高拱的门生故吏写了无数封信说明原委,但高党忽然没了核心之后,仍然免不了力量分散——比如就有一部分人投了张四维。 投张四维虽然不算削弱高党的总体实力,但肯定会导致高党出现一种类似于“二元政治”的苗头,即郭朴在朝廷中枢虽然占据优势,但张四维手头的嫡系却比郭朴更足——高党的重要盟友晋党因为杨博在万历二年去世、王崇古在万历五年致仕之后,就已经以张四维为首了。 这么一来,高党的实力虽然整体依然强大,但向心力却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严重下降。郭朴和张四维谁都没法在高党内部一言而决,而高务实的地位又有些尴尬——这二位一个是他的老师,一个是他的大舅,偏帮哪一方都不太好。 在这种情况下,郭朴和张四维两人只能互相克制,争取不要坏了改革大局,但也就到此为止了,他们是很难有余力去重视一个区区云南边陲的“局部战争”的。 不过高务实自己还是对明缅战争很关注的,历史上这次战争打成了拉锯战,前前后后打了几十年,双方都是打一打歇一歇。 缅甸方面,东吁王朝当时正处于上升期,很希望称霸天南,打得明朝割地求和或者至少默认他们独霸西南,但此时的明军其实还不是很弱,而且对“诸边蛮夷”一直保持着心理优势,虽然一直兵力有限,但每当明军决定要打的时候,总能大败缅军,使缅甸始终无法克尽全功。 而明军方面呢,也始终没有一举把缅甸打废的意思,结果救导致明军进则缅军退,明军退则缅军又进,在几个宣抚司的地盘上来来回回搞拉锯,刘綎当时作为主将(只是带兵主力,上头有几层上级),上了一堆的奏疏要求朝廷调集人力物力一举荡平缅甸,朝廷和云南地方都没同意。 本来这或许有借战争手段削弱土司的目的,谁知道后来出了变故——万历三大征连续开打了! 这下倒好,明军只好在缅甸战场采取收缩,缅军不胜而胜,大明虽然没丢本土,但也丢了一部分宣抚司地盘。不过缅甸也没讨什么好,跟大明打生打死几十年,把本土的人力物力财力全给浪费了,结果走向了衰弱。 高务实当然不想看到这种局面,不过他现在也不比当年,毕竟没了高拱,他对郭朴和张四维的影响力难免出现下降,虽然劝说什么的,还是可以做,但效果哪有对高拱那么明显? 所以他也不敢给什么保证,只好对刘綎道:“缅甸的事情,待我见了老师和大舅,会和他们谈一谈,但具体他们会是个什么态度却不好说。另外,皇上那里若是我能见到,也会稍微提一提……不过皇上尚未亲政,可能未必会太过关注此事。至于省吾兄你,我建议你考完武举之后还是早些回南京,不管打不打,先把部下训练好才是正理——你的本部是随你调往南京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