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金童玉女果然有问题,黄芷汀与岑七公子说话时虽然语气娇媚异常,但此时一开口就是当着他的面“挖人”,虽然高务实怎么也不觉得自己是岑七公子的人,但听了这话也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他正要端着姿态说几句话,那边岑七公子居然更沉不住气,剑眉一扬:“黄姑娘,你拿在下打趣不要紧,却不该戏弄张兄,他是再正经不过的读书人,你那套法子行不通的。”
黄芷汀讶然道:“那套法子?七公子,奴家有哪套法子呀?”
她说到此处,忽地嫣然一笑,柔柔弱弱地道:“奴家拿你可是一点法子都没有的呢。”
岑七公子冷笑一声,却不理会她,反而转头对高务实道:“张兄,在下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黄姑娘正是你方才说到‘两广岑黄’中的那个‘黄’,她的父亲便是黄氏主支、世袭思明府知府的黄公讳承祖,此次朝廷平定八寨之乱,黄公乃是广西土司之中的第一功。”
高务实一脸恍然,朝黄芷汀拱手道:“原来是黄府尊的千金,久仰久仰。”
黄芷汀见高务实既不为自己秀色所惑,也不为黄氏威名所摄,目光清澈,举止自然,不禁暗自称奇,心中忖道:岑七这家伙运气倒好,避个雨也能碰见人才?不过他岑家若是多一个人才,岂不是我黄家就少了一个人才?不行,本姑娘可不能让你这么轻易得逞。 当下她便抿着小嘴笑了一笑,娇娇柔柔地道:“张公子,你不要听七公子胡说,刚才奴家可没有对你不敬的意思。”
她轻轻拢了拢耳边的一缕秀发,将之绕过白玉一般的耳廓,又道:“奴家可是最佩服读书人的,像张公子这样的大才,若是到了我思明府,一定会被家父倚为臂膀股肱,别处且不去说,至少在桂南之地,定是无人敢得罪你的。”
高务实听了不禁好笑,我不过就是和岑七公子谈了一会儿经义,你这姑娘也不知道听进去几句,便知道我是“大才”了?况且你们黄家也好,岑家也罢,谁都是一大帮子亲戚,我就算真是什么张公子,到了你们那里,再如何受重用也有一大堆“皇亲国戚”压在头上,算什么无人敢得罪?倒是眼下大明敢得罪我的反而不多,虽说可能没几年这种好日子了…… 黄芷汀见他笑而不语,心中微微有些不悦,暗道:这家伙有才无才且不去说,单这架子却是大得很,莫非真有些本事?不过汉人狡诈,读书人尤甚,我却不能这般轻易相信,总要试他一试,若是真有本事,再认真拉拢不迟。 她心中打定主意,当下便道:“张公子,今日得见,甚是有缘,奴家近来正有一桩要事,思来想去,始终不得其解,公子大才,不知能否指点奴家一二?”
高务实见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总是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异样的娇媚,心中最先的惊艳已经慢慢化作谨慎,此刻听她这般相询,心知肯定不是简单问题,但也说不定能从中透露出一些什么来,但这话不好直说,便道:“指点万不敢当,在下方来广西不久,许多事都不甚了解,恐怕难解姑娘心中疑惑。”
“无妨,就当参谋参谋吧。”
黄芷汀微微蹙眉,轻叹一声,道:“公子也知道,我与七公子都是出自世代土司之家,然则土司虽然世袭罔替,朝廷对我等却总是难以放心,不知公子可有解决之法?”
高务实淡淡一笑:“解决之法么?其实姑娘心知肚明,只是不肯为之罢了,如此又何必求计于他人呢?”
那是自然,土司若愿意交出大权,改土归流,朝廷自然放心。可是,土皇帝当得好好的,谁肯将这世袭罔替的大权拱手相让?这就好比,朱家皇帝愿意拱手让出皇位么? 黄芷汀便笑道:“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别的法子,倒是也有,不过……”高务实笑了一笑,正要说话,忽然外头一片喧哗,有人高声叫道:“八寨瑶人余孽打进柳州啦!”
高务实与岑七公子和黄芷汀三人一齐脸色大变,正惊疑不定,又听见有人高喊:“岑家造反啦,乱党和瑶人一齐攻城啦!”
高务实和黄芷汀都是面色震惊,朝岑七公子望去,岑七公子先是惊诧莫名,忽地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哪里来的谣言,简直一派胡言!”
黄芷汀眼珠一转,笑道:“七公子好大的魄力……” 谁知外头又有人高喊:“黄家也反啦,反贼打着黄家的旗帜!”
黄芷汀调侃之言顿时卡在喉咙里,一脸不可置信。 岑七公子哈哈一笑,挑了挑眉,道:“黄姑娘的气魄看来也不小嘛。”
黄芷汀气急败坏道:“姓岑的,你若不想被当做反贼,就赶紧想办法自证清白!”
岑七公子站起身来,道:“这有何难?此刻官军肯定出动了,你我二人只要赶去现场,自然就能把事情说明白。”
黄芷汀冷笑道:“赶去现场?你岑七公子今日是奉了何人命前来柳州的?抚台还是按台?”
岑七公子面色一变,一句话脱口而出:“不好,被人算计了!”
高务实在一边听得有些不解,问道:“岑七公子、黄姑娘,难道没有抚台或者按台的邀请,你们二位竟然不能来柳州么?”
此时外头的喧嚣之声越来越大了,远处明显听见有大队人马跑过,一路有人大喊“让开”的等话。 岑七公子略带忧色地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 黄芷汀见他说话慢吞吞的,急忙打断道:“只是那按台刚刚履新上任,巡察到柳州,我二人虽非岑黄两家家主,却也是直系要人,此刻同时来到柳州,偏偏柳州又有人打着我们两家的旗号生乱,此时出去,不得立刻被官军拿下?”
岑七公子点头道:“不错,这位新按台据说年轻得很,谁知道是不是个冲动莽撞之辈?须知这巡按御史对六品以下有‘立断’之权,若是他听信一面之词,不分青红皂白先把我二人斩首示众,那岂不是大大的冤枉?”
黄芷汀急道:“现在不是分辨的时候,这般拙劣的嫁祸之计,朝廷那些流官就算再蠢,迟早也是分辨得出的,只是眼下情况紧急,却不能赌他们现在就能识破,必须得先躲一躲。”
岑七公子对于这一点倒是与她看法相同,不过不同于黄芷汀急得好像立刻就要夺路而逃的模样,他先是转头对高务实诚恳地道:“张公子,此事虽然与你无关,不过在下方才来的时候动静不算太小,若是没出这件事,倒也无妨,可是现在……说不定会连累你。要不这样,你先和我们一同转移,等柳州方面把事情查清楚,然后再做打算?”
高务实心道:你无非是想找个借口先把我“拐”走罢了,又何苦拿这种理由来吓唬我?不过跟你们走一趟也没有大碍,反正你们眼下又不知道我的身份,甚至还觉得我有拉拢的价值,想来也不会害我性命。正好我也可以去看看你们这些土司最近都在做些什么,有没有如我所料一般,想方设法阻挠八寨地区设置流官。 于是他便假作一番短暂的思考,点头道:“既如此,就多谢岑七公子关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