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剑湖是升龙城中众多大小湖泊中最著名的一个,位于城市的中心区,乃是一个南北狭长的椭圆形,面积一百八十亩左右,说起来很是不小了,但在升龙城中倒也不算大,还有一些比还剑湖更大的湖泊。 此处本是珥河的支流,过去有水道与东边不远的红河相通,后来被河堤隔断,遂成为湖泊,在后世大名鼎鼎,是越南首都河内的第一风景区。 既然能成为第一风景区,美自然是美的,湖岸四周树木青翠,浓荫如盖。湖水清澈如镜,幽雅娴静。 不过,此时的还剑湖还比较“原生态”,虽然也已经有了些亭台水榭,但并没有被好好打点,显得有些荒凉,让高务实觉得有些配不上后世的大名。 当然,还剑湖在后世的名声也跟传说有关系,更让高务实觉得有些意思的是,这个“还剑湖”的“还剑”二字,正是跟一位与大明很有关系的人物有关。 相传在永乐十六年,蓝山叛乱前夕,后来的后黎朝太祖黎利巧合地得到一柄剑身,上刻“顺天”二字。后来又捡到一把剑柄,拼在一起有特殊的力量。 安南民间传说便说黎利这位安南英雄就用这把宝剑打败了“七百万明军”,后来成为国王,建立了后黎朝。 到了十年之后,有一天黎利在绿水湖——绿水湖就是还剑湖以前的名字——上游船时,突见一只金龟浮出水面,游向船边,向黎太祖说:“敌军已被打败,请大王还我宝剑。”
话一说完,黎太祖腰部的宝剑突然摇动,掉到金龟嘴里,金龟于是含着宝剑往湖底潜去。 黎太祖与群臣非常惊讶,以为是神仙现身,便把金龟称为神金龟(龟:你才神经!),为了表达对金龟的尊敬,绿水湖从此被改为还剑湖。后来又传说此剑被仙人送还,插在湖里,剑把留在水面上,形成了湖中心的一个小宝塔。 现在,高务实证实了这个故事的扯淡——这还剑湖中心的小岛上根本就没有后世的那个破旧小塔。 这个后世很出名的小岛现在不过是一个区区几十平米的小荒岛,除了杂草之外,根本没什么可看,倒是北边湖中的大岛有点意思,听说是莫敦让那个不会打仗的应王当初派人修了一点亭台水榭,勉强可以驻足休息。 于是,高务实就把和南掌国王子公主的会晤放在了此处。 身穿大红纻丝飞鱼服的高务实踏过从岸边直抵岛上的红木桥,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人已经恭候在湖心亭边多时了。 这两名年轻人穿着与大明一般无二的衣冠,一见高务实过来,立刻上前躬身行礼。 “老挝军民宣慰司宣慰使塞塔提拉之长女比亚觉、长子诺皎固蒙,参见大明天朝广西巡按御史高求真公,愿高公万佛庇护。”
万佛庇护?这是南掌国的吉祥话吗? 不过无所谓,高务实虽然不信佛,但佛家有些话颇有哲理,高务实倒也不排斥。 随意还了个半礼,他微笑着道:“二位远来辛苦,本按前些日子主事繁忙,对二位多有怠慢,还望见谅。”
两个都有些偏黑廋的“公主”和“王子”连说不敢,又说了些客气话,但他们的汉话不仅有些别扭,而且带有较重的云南方言口音,高务实只听了个半懂不懂。 高务实又给他们介绍了一下自己身后的两位:“这二位乃是本按在安南的左膀右臂,岑土司与黄土司,今后……你们可能还要打交道,不妨认识认识。”
那位大概十五六岁的黑廋王子似乎不善言辞,只是老老实实鞠躬示意,约莫二十出头的黑廋公主比亚觉倒是又说了几句大致意思是“请多指教”差不多的客气话。 高务实见她跟着自己刚才的话,称呼岑凌和黄芷汀为“岑土司”、“黄土司”,不禁笑道:“这两个称呼,今后在安南恐怕没什么人会提,要不这样吧,你们称呼他们在安南都统司的新职务——京西镇守使岑凌、海东镇守使黄芷汀。”
安南人的爵位,以前的那些,名义上现在都已经废弃不用了,什么应王、敦厚王等等,以前的官职也是一样在名义上废弃,什么左相右相,那是铁定不允许的——你都是大明内属了,虽然大明允许你自己搞自己的一套,但也不能太僭越了吧? 过去大明是插手不进来,你瞎搞也就罢了,现在可不能继续瞎搞,因此安南的官职现在几乎全部降格了一次。不过,他们毕竟“独立惯了”,朝廷也的确允许他们内部自己搞自己的一套,所以这次基本就仿着大明建立了一套新制度,只是名称低调了一点。 不过,京西镇守使和海东镇守使却是新设的两个官职,纯属为岑凌和黄芷汀量身打造,在安南内部被确定为“仅次于都统使及同知都统使”,相对于大明来说,大致等于兵备道。 但安南北部除了高务实自己点名占据,并写进“京华十六条”里的升龙城和海阳宣抚司之外,其余地区全部被他俩分别领有,所以这两个“兵备道”的实权可谓相当巨大。 然而,他们两人现在摆在安南的实际兵力并不强,各只有两万人,而且还并不都是嫡系,因此不管是“京西”还是“海东”,都有高务实整编的新军驻扎,也算是为他们撑腰。 莫玉麟和阮倦的部队安排也挺有意思——全都调离升龙城,莫玉麟部调防英都府、阮倦调防顺化府,而调防的名义更有意思,乃是“乂安、顺化新附,都统司应京华集团所请,暂派兵清剿镇守。”
但以高务实手头的兵力,镇守南方显然是足够的,哪里需要他俩帮忙? 这么做的主要原因无非是因为莫茂洽的走狗表现让高务实颇为满意,所以暂时把他俩调走,好让莫茂洽安心当狗——不安心的话,他们俩既然只是应京华集团所请而临时调去南方的,自然也随时可以北返。 实际上,按照高务实的计划,莫玉麟部才是用来威胁莫茂洽的,而阮倦部其实为了制衡莫玉麟而存在的。 名义、实力大小不一的三人,乃是高务实布下的一个环环相扣的互相牵制链,京华只要稍有偏向,就能影响整根“链条”。 很精妙,但有些复杂,不过……这很高务实。 “岑使君、黄使君。”
比亚觉于是重新见过了岑凌和黄芷汀二人。不过她对中国文化的了解水平还是有问题,虽然“镇守使”带了一个“使”字,但用使君称呼其实是不对的。 好在大家都知道对方的身份,对此也比较能够包容,都没有出言解释,只是双方再次见礼了一番。 还剑湖已经是高务实的私邸——虽然“邸”还只存在于规划中,安南都统司还在安排调集工匠和准备建材,但这里毕竟已经名正言顺的成了高务实的地盘,因此他便拿出主人家的风范来,请诸人分宾主坐好。 “刀公子、刀小姐,二位此来见我,听说是因为老挝被缅甸欺凌,以至于尊卑失序?”
大明的老挝宣慰司、实际上的南掌国国君一系,最远可以上溯至唐朝开元、天宝年间的南诏王皮逻阁。 皮逻阁被老挝人称为坤博隆,琼赛的《老挝史》一书中说皮逻阁“留下了七个儿子,都被派去统治帝国的若干地区。众所周知,坤洛被派去统治南掌即琅勃拉邦,成为那个王朝的始祖,这个王朝一直统治到现在,其他兄弟被派去统治云南、安南、兰那、大城、甘蒙(现称他曲)和川扩。”
事实是不是如此谁也不知道,但大明的确是按照这个谱系来认定的,又根据汉人的习惯翻译,给南掌国的国君一系定了姓氏为“刀”——就是金庸先生《天龙八部》中,段誉母亲刀白凤的那个“刀”。 “尊卑失序”则是一个客气的说法,南掌国的王位先是被宰相给篡了,后来又被缅甸的莽应龙再立国君给架空,这哪是什么“尊卑失序”,纯粹是“失国”嘛。 但大明是只把南掌国当老挝宣慰司对待的,高务实不能把他们楞说成一国——作为一个有较高政治觉悟的官员,他当然要“与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嘛,所以就只好含含糊糊说一句“尊卑失序”了。 幸好,失国十年的姐弟二人近来因为求到大明头上,恶补了一番汉人文化,加上他们幼时就有接受过一定的汉文教导,这才算勉强理解高务实的意思。 那位南掌国公主比亚觉双手合十,弯腰行礼,道:“是的,高公,我们的父亲战死之后,丞相森苏林篡位未久,便被缅甸白象王数次攻打,后来他死掉了,白象王便立了我们姐弟的叔叔乌八律为傀儡……我们向云南申诉过,但云南方面没有理会,我不得已起兵,本来进展顺利,却被闻讯而来的白象王击败,现在我们姐弟已经没有地方去了,只能来求高公您……听说您是当世大儒,想必一定会我们主持公道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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