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一切都安置了下来之后,玄机下了楼随众人用过晚饭。晚饭后,玄机给他们分发了一些碎银,然后告诉寇占星,“带着他们去熟悉熟悉这周边,顺便看看诛邪司在哪里。”
说着,玄机顿了一顿,又格外叮嘱了一句,“远远看就好,切忌不要靠近。”
“好咧,不过我可话说在前头,他们要是惹祸,我可兜不住。”
寇占星干脆将玄机手里的钱袋子都抽了去,没心没肺地说道。不怪他丑话说在前头。玄机带来的全都是山上的土匪,且不说暂时隐蔽应该不至于倒霉到被诛邪司的人逮到,但就他们的本性,想不惹祸想必很难,寇占星这么想。玄机瞥了他们一眼,几个人都朝着玄机快速地摇着头。“我保证,我们安分守己。”
“绝不惹祸。”
“也不会杀人放火。”
“书生更是手无缚鸡之力。”
他们一人一句,玄机摇头轻笑了一句,“来到这里拘着你们也不合适,摸清楚了周围才好下手。记住此行出去,你们有任务,书生最好将各个街道路线画出来,葫芦和曹猛注意打探诛邪司和皇城内有关的东西,我们此行,是来找李瑶之的。”
李瑶之住在皇宫里,不能漫无目的,最起码先将周围打探清楚,到时候功成身退,好有个退路。“我呢我呢?”
花花见玄机没点名自己,有些着急。玄机指着这些人一下,“你负责看着他们,别乱来。”
“得令。”
“为什么是她看着我们?”
“因为我不会去喝花酒。”
“谁喝花酒了?那叫叫什么,书生叫促什么膝盖长谈?”
“促膝长谈。”
“对对对……”他们一行人,走到哪里热闹到哪里。似乎从人到械人的转变,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影响,又或者,他们天生就大大咧咧,并不在乎。反而能因此摆脱不荒山的诅咒,对他们来说是更值得兴奋的一件事。站在客栈的门口,这会天色已经彻底的晚了下去了。这里的夜色一点都不阑珊,盛京景况大有刚开始的模样,多彩的花灯光影,哪怕隔着几条街呢,都能够看到那照映在天的斑斓之色。闭上眼睛,也能依稀听见那商贩叫卖,夫人小姐提逛花灯,看杂技,听曲楼的妙曼嘈杂声。和荒凉到只剩下风和日的不荒山,委实大不相同。“这就是上阳京畿,”玄机站在客栈门前,看着前方灯影璀璨,耳畔不断传来这座皇城热闹的声音,她的心里也开始随之摇荡,“这里,就是当年宣姬来过的地方。”
如此盛景,冠盖满京华,谁人不向往呢?但……玄机便不喜欢,她转头看着自己的肩头,却不知道何时,已然有霜露落在肩膀上,稍稍湿软了她的秀发。玄机但想回去看看霍青鱼。回到清冷的客栈中,后院一树的桃花尤然妖娆。玄机还没步上二楼呢,顺势抬眼看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那个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门已经被打开。玄机本就谨慎,出门的时候是将房门给关紧了的。“青鱼!”
玄机暗道了一声不好,快步跑上去的时候,却见屋子里“霍青鱼”仍然如最开始那样的姿势坐立在桌前椅子上。然而,在“霍青鱼”的跟前,则站立着白天见到的那个翠衣女子。女子见玄机到来的时候,目光从“霍青鱼”的身上挪到过来,勾唇淡然一笑,“你来啦?”
不请自来,仿佛是等待了良久的模样,那女子说了一句让玄机头皮发麻的话。“京畿而居,人人寻械而沽,在地下,这么完美的一架械人,可值不少钱呢!你们带着这么一具械人四处招摇,当真不怕被贼盯上啊!”
翠衣女子一边说着,一边用她那纤长的玉指撩过“霍青鱼”的下巴,煞是动人模样。这话一说出的时候,玄机想也不想地便将手伸往腰间,那里挂着一分为二的取鳞,取出枪头那一截,短枪凌厉而去。才刚抵达上阳京畿,身份便遭人撕破。这可不是什么好开头。在玄机出手的时候,那个翠衣女子频频后退,身子轻盈,看似不懂武功的样子,却能轻易躲开玄机的每一记攻击。见对方身手如此利落,玄机更加戒备了起来,“你到底是谁?”
“你猜猜!”
翠衣女子弯唇一笑,大有戏谑的意味在当间。话音落下时,未等玄机出手,已经率先出击,赤手空拳,却有种牵线木偶般的动态。每每应当倒下的时候,却有种被人强行牵扯又站立起来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打斗方式,竟然能够将玄机格挡在原地。直到最后,翠衣女子就像是时机成熟了似的,朝着玄机站定,双手朝着身后两侧伸去,张开嘴,一声尖锐到不像正常人该发出的利叫声,几乎要穿破玄机耳膜。声波如剑,玄机感受到耳蜗声浪鼓噪刺激,停下了脚步,用手堪堪捂住了耳朵。也在玄机站定的这一刻,翠衣女子将手一拉,在无形之中,仿佛有一条线牵扯住坐着的“霍青鱼”,他就这么直直地被提拉起来。翠衣女子轻易地将他扛在肩膀上,猛地朝身后的窗子一倒下去,丝毫不怕这样下去直接摔死。玄机跟着一并跳出窗外的时候,却见翠衣女子扛着“霍青鱼”径自跳上房屋,落入后面幽暗的巷道里。巷道错综复杂,翠衣女子在前,玄机在后,两人的距离一直拉得不远不近,她每转过一个巷角,玄机下一刻也跟着一并转到。就在这片幽暗偏僻的巷道里,不远处就是繁华的主街道,那边的热闹声传开,但是却怎么都渲染不了这边的黑暗寂寞。这里此刻于她们而言,就像是个迷宫。玄机有种错觉,翠衣女子是在故意的,故意打乱她的方向,以借最后逃离。很自信嘛!前方,翠衣女子窜过一处街道的幽暗处,她靠在墙边上,数着玄机的脚步还有多久能追上来,在这期间,这个女子竟开始有不合时宜地张嘴笑了起来。笑,继续笑。极其诡异!直到她的双唇笑得都已经开裂到脸颊两边,直至后脑……原本的女子面貌有多姣好,现在就显得那张笑得裂开的皮囊有多狰狞。从皮囊里,跳出另外一个人的模样。那人在黑暗之中伸展了一下,身形骨量映在身前的墙上,竟然拔高了几分,从一开始的女子瘦弱骨量,一眨眼间就变成了男子的身量。这男子,扛着“霍青鱼”继续往前跑,只不过,之前迷惑玄机的时候一直习惯往黑暗巷道跑去,这一次,则是朝着另一边的繁华街道跑去。等到玄机追上来的时候,站在那副上面还残留着翠衣女子依稀的眉目,但更多的是狰狞撕裂的皮囊女衣面前,玄机的脸色尤其的难看。“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