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在俞洛惜面前,尚景然鲜少会有如此低声下气的时候,他甚至对待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想低头,可唯独这一刻,尚景然才真正意识到,为了俞洛惜,为了他们的未来,他也是可以选择低声下气的。只是,尚老太太却不会就此同情或答应他,轻缓又决绝的摇头,“尚景然,我不允许你胡来,这一辈子,你记住你能娶的女人,只可以是尚家为你安排的,绝对不可能是俞洛惜。”
或许这样的决定,这样的安排对于尚景然来说是不公平的,但是出身在黑道世家,就注定了很多事情是不公平,至少感情上就不容许真正的付出,真正的动心。哪怕明知道尚景然不爱沈莉莎,但尚老太太依然还是把沈莉莎硬塞给尚景然,究其原因不就是因为他不爱沈莉莎,沈莉莎永远也不能成为他的软肋。可是俞洛惜这个女人就不同,尚景然是动心了,真正的动心了,只要俞洛惜有一点点闪失,尚景然定然会不顾一切的保护她。就好比现在,显然尚景然就是不顾性命,抛开所有的要去找俞洛惜。尚景然的话语显然只是通知到尚老太太,至于她反对与否,同意与否,仿佛都不重要了,这一回尚景然是毅然决然的离开,令尚老太太就是想要极力的阻挠,也无法阻止他坚定不移的步伐。一路从订婚的酒店狂奔向俞洛惜所在的医院,尚景然的心凌乱如麻,更是后悔懊恼自己当初足够恶劣的决定,以为只要离俞洛惜远一点,或许她的处境就不会这么危险,毕竟,像他这样的人,今天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太阳的人,随时随刻都有可能突兀离开的人,其实是不够资格去爱俞洛惜的。可现在却不一样了,仿佛只要和俞洛惜在一起,哪怕没有明天,哪怕会很无情的牵连到她,尚景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俞洛惜……俞洛惜……”终于到达医院的时候,尚景然急切又慌乱的语声,在隔着抢救室一定距离之外,便惶恐的听到了尚景然的叫嚷声,恍如每一个称呼里都潜藏了浓厚的惊悚与害怕。害怕失去她,歇斯底里的惧怕凝结在他心上,似乎有那么片刻竟然是心脏处撕裂般的疼,也似停顿了那般,那样的担心这一辈子有可能真的连跟她说上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机会了。俞洛惜则是不知道在抢救室门外守候了多久,可怜巴巴的蹲在手术室门外,蜷缩成团的身子里全是惧怕在紧绕,连身上的温度也好像是在一点一滴的泛冷,犹如置身于冰窖里,冷得失去了知觉。耳畔好像是尚景然的声音,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给人逼迫感,一如从前的压逼力十足。“俞洛惜,回答我……快点回答我……”尚景然这一刻的叫嚷声里就能很清楚的听出他的恐惧与慌乱。艾伦紧随其后而来,“少爷,我先去问问。”
他听得出来尚景然是前所未有的紧张,但是,艾伦话音刚落,便顺着尚景然的视线望去,俞洛惜原来就在这儿……她看起来是那样的无助悲痛,双手沾满了鲜红的血液,衣上,裤腿,全是血迹斑斑的,这愈发的给俞洛惜增添了一抹悲伤和可怜。尤其尚景然的步伐在靠近她的时候,步子沉甸甸,仿佛每靠近一步,心便会多一分疼痛压制而来,俞洛惜布满了泪珠的面庞上在瞅见尚景然的时候,始终是有不解的惊愕,势必是没有料到尚景然会来的。毕竟,要是当初尚景然能够抽身的话,就不会冒险的让她送利枫离开。尚景然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俞洛惜,发丝凌乱,全身上下沾满了血液的她看起来不仅仅是狼狈不堪这么简单,更好像是柔弱到好像一碰就会碎,尽管在抢救室门口的她,尚景然可以肯定应该伤势不重,但她一定是受了不少惊吓的。尚景然紧紧将她揽入怀中,那么深的拥抱,犹如要将她给嵌入自己的体内,与自己的骨血融为一体,“对不起……”都是他不好的。一直以来让俞洛惜受委屈,一直让她担心受怕的,都是他的错,是他一个人造成的。俞洛惜原本冰冷的身体在这一刻的确是需要来自于尚景然身上的暖意,好似也只有尚景然能够一点一滴的拂去她身上的冰冷。这个时候,好像无需说任何的话语,这一个拥抱就已经胜过千千万万的言语。尚景然和俞洛惜两人都很担心利枫的情况,尤其进去抢救那么长时间了却依然还是没有消息,虽然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可事情显然不是那么简单。尤其当急救的医生从抢救是里出来的时候,带来的消息是沉痛无比的,“抱歉,我们尽力了,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医生接下来说了什么话,俞洛惜根本已经听不下去,伴随而来的是无法控制,无法压抑的悲伤,她便那样失控的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里潜藏了太多的自责,“是我的错,我没能平安的把他送来医院。”
俞洛惜泣不成声的自责,但责备的言辞断断续续的说着,满心的难受与愧疚滋生而来。尚景然和艾伦也是被这消息给触痛到,尤其尚景然眼底的眸色是浓浓的不舍,就算利枫做了再多的错事,可是很小的时候这家伙就跟着他一起出生入死了。利枫是个孤儿,当初尚景然把他从泥淖里捞出来,跟着他一起在尚家帮派里出生入死的时候,这小子可从来没有过半点怨言。他吃苦耐劳,又讲义气,可是自从沈莉莎出现之后,这一切的一切就大变了模样。尚景然无从去安慰俞洛惜,也明白此时俞洛惜内心深处的难过……“我好没用,连这么一点点小事都做不到,如果我能及时送利枫来医院,或许情况就不会这样。”
这个时候,俞洛惜责备加剧。尚景然紧拧的眉心之间是对俞洛惜自责的不舍得,他一路听从艾伦说了利枫的情况,之所以会出车祸,其实是不可避免的,唯一庆幸的是俞洛惜至少伤得不是很重,否则,会酿成大祸。至于利枫,早就已经了如此决绝的想法。只是,尚景然心下是千千万万个不愿意就让这么离开,带着遗憾,带着伤痛,带着一生的沉重就这么离开了。尚景然抚触着俞洛惜的后脑勺,轻声的安抚,“阿枫早就已经做足了准备,就算我们再怎么努力,恐怕也无法阻挠他的决定。”
死亡,终究是让人害怕的。可是在利枫这儿,当所有的事豁出去的时候,似乎死,是一点儿也不可怕的。俞洛惜尽管之前也听了利枫的话语,但依然还是不能原谅自己,其实若是多花点时间劝慰利枫的话,或许情况是有转机的。尚景然即便是再悲痛,这个时候也只能选择坚强,吩咐着艾伦处理利枫的后事,就算他在帮派里被众多兄弟排挤,但是葬礼一定要风风光光的。此刻躺在那儿的利枫,彻底的毫无生气了,一身的冰冷,冷冷清清的没了呼吸。尚景然的掌心小心翼翼地拂过利枫的面庞,消瘦又布满了血痕的脸颊上,令尚景然至极的心疼,其实最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在放走利枫离开之后,就应该要开导他的情绪,而不是放任他不管。利枫从小没有父母亲,在没有被人爱的背景下成长,其实能一直坚持着自己原则活下来,尤其之前还能好好的活着,这是利枫人品品质不错的原因。“我们之间最后的见面竟是如此,尽管不愿意承认,可是却不得不去面对你真的离开我们的事实。”
尚景然从小不会说煽情的话,甚至一向是冷冷冰冰,漠然对待任何人任何事的态度,可是在自己兄弟出事,永远离开的时候,尚景然的世界也好像是真正的缺少了左膀右臂似的悲伤逆流成河了。尚景然的掌心最后覆在利枫的双眸上,明明知道他是死不瞑目的,但却只能让利枫就这么离开。“安安心心的走,如果有来生,我们依然还是兄弟。”
不计前嫌,不计较利枫的所作所为,这不像是尚景然的性子,至少以前的他就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在与俞洛惜相处的过程中,很多事情好像就那样潜移默化的发生了大变化。有时候连尚景然自己都不敢确定,在不知不觉中就那样被感染,被拂去了憎恨的因子,取而代之的是去原谅,宽容的原谅。俞洛惜伫立在那,怔怔的凝视着尚景然跟利枫的道别,他低低喃喃的口吻里倾注了不少对利枫的怜惜,而她却什么都不能为利枫做,只是沈莉莎这个女人是不应该就这么被原谅的。在利枫为了她付出那么多之后,在利枫离世的这一刻,她也不曾想过要送利枫最后一程,甚至大概到现在为止还在责备利枫破坏了她的喜事吧。尚景然的出现,俞洛惜没奢想过其他,可是,他这一次却是坚定而来,尤其是与她十指相扣的刹那,来自于尚景然的认真是不容俞洛惜忽视的,而接下来的话语,更是令俞洛惜以为听错了。尚景然神情坚定,“我们一起离开吧,以昕,你和我,以后我们一家三口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