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子俊被对方的这番话搞得一头雾水，伸手挠了挠头，问道：“那您说……我们是应该先办呢，还是应该后补啊？”

“当然要候补啦！咱们能等，午餐肉也等不了啊！”

古剑锋混迹社会多年，对这种索贿行为早已司空见惯，当下也不与对方计较，随手将钱包里的两千多元现金全部塞到那名女护士手中，笑着说道：“至于交接上的麻烦，还得靠您多费心呐！”

女护士万没料到古剑锋出手竟然如此阔气，要知道：她借工作之利，每日在此敲诈病患家属，但由于职位低下，权力极小，所得金额从未有过百之时；故而，今天一看到面前那沓花花绿绿的钞票，她的态度立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板起的面孔上出现了比哭还难看的谄笑，冰冷的嗓音里也冒出了几句人话：“啊呀——这位病人的情况十分紧急，必须马上送到3号‘急诊室’去！”

说着，她一边摁下问询台上的按钮，通知医务人员前来，一边身形微躬，对刑、古二人解释道：“你们放心吧！今晚3号‘急诊室’由威廉医生坐诊，他是我们医院最年轻、最厉害的天才医生，你们的兄弟一定会没事的。”

望着对方前倨后恭的两张脸孔，刑子俊的心中顿时感到一阵迷茫与困惑，这不是专业人士该有的操守，这不是医者该舍弃的尊严，这不是他所了解的世界！古剑锋一向清楚：大哥脑袋里的“思维和常识”与普通人大相径庭，更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说老实话：有时候，他还真搞不懂是大哥有问题，还是这个世界有问题？所以，当他一瞧见刑子俊的表情，便马上知道了原因何在，故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道：“大哥，别在这儿发呆啦！咱们赶紧去‘急诊室’吧。”

刑子俊神情一愣，然后点点头道：“哦——好吧，咱们走。”

语罢，随即迈步起行。眼瞅着刑子俊和古剑锋远去的背影，那名女护士晃了晃手中的钞票，嘿嘿一笑道：“今天真走运！如果这样的‘冤大头’每日多来几个，老娘可就发大财啦！”

话音甫落，一直坐在她身边，低头玩着手机游戏的另一名中年女护士突然发话道：“怎么——你还想吃独食啊？”

骤听此言，那名女护士手腕一颤，连忙满脸堆笑道：“护士长，瞧您说得，我哪儿敢吃独食呀！您看，这是您的那一份，我早就准备好了。”

言毕，忍痛将一千块钱双手奉上。刑、古二人扶着巫凡走到半路，正巧遇上前来迎接的医护人员，为防封穴的银针影响治疗效果，刑子俊遂在移交巫凡之时，偷偷将之拔除。目送着同伴被推进“急诊室”以后，他们俩也是行人止步，爱莫能助，唯有乖乖地待在外面，等候消息。十分钟过去了，“急诊室”的大门依然紧闭不开。古剑锋久候无果，焦急地在门口踱来踱去，仅剩的一点耐性也被消磨光了：“大哥，都这么长时间啦！他们怎么还不出来？早知道是这样，当初还不如直接把午餐肉拉回家，让你给他熬点药吃，说不定现在都已经好了。”

从数分钟前开始，刑子俊便一直沉默寡言，低头不语，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待听闻古剑锋的抱怨之后，方才回过神来，浅笑道：“阿锋，你放心吧。阿凡的情况并不严重，任何一名西医都知道该怎样用药、治疗，他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

古剑锋深知大哥的医术与他的武术同样了得，眼下获此保证，悬起的一颗心虽然踏实落地，但好奇的念头又马上冲入脑海，发问道：“既然这么简单，那咱们还送‘午餐肉’来医院干嘛呀？大哥你回去给他治一治，不就行啦？”

“你有所不知。”

刑子俊摆了摆手，平声道：“针灸与‘华医’固然博大精深，却也并非无所不能；因为它讲究：医人不医病，治身症自消。亦即是说：只要将病患的身体调整至最佳状态，达到五脏六腑的完美协作，任何疾病都会不治自愈。这种方法虽然能起到固本培元，根除病因的作用，但最大的缺点就是见效较慢！所以，根据阿凡的现状，使用药效猛，起效快的‘西药’来中和他体内的毒素，才是目前最佳的选择。”

“哦——这下我就明白了！”

古剑锋听得频频点头，忽而话锋一转，又问道：“大哥，我见你刚才愁眉不展的，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烦心事儿？”

“烦心倒谈不上，只不过有一件事情……我总也想不通。”

刑子俊语气略顿，随后扭头瞧向同伴道：“既然你问起了，我正好听听你的想法。”

“事情不是已经全解决了吗？大哥，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古剑锋听着有些纳闷。刑子俊向周围瞧了瞧，跟着走到同伴身边，小声说道：“阿锋，你好好想想：如果苏静茹仅仅是为了钱的话，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虽然想做到‘杀夫夺产而不受怀疑’，的确比较困难，但对于妖术师和沙芊芊这样顶尖的杀手来说，仍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在不牵连雇主的情况下，将此事伪装成意外。苏静茹能想到雇佣职业杀手，说明她够心机、够谨慎，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又偏偏选择了最张扬、最麻烦，也是最容易出纰漏的一种方法，这难道不奇怪吗？”

古剑锋认真听完大哥的分析，亦觉对方言之有理，故频频点头道：“嗯——对呀！杀手最重信誉和成功率，绝不会像‘国企’里的员工一样，任由雇主‘外行领导内行’，从而自毁前程。按常理，此种变数颇多、不易掌控的暗杀计划，早就应该被PASS掉了；怎么妖术师他们非但不阻止，反而还帮着苏静茹完善‘计划细节’呢？”

刑子俊脸色微沉，正容道：“回顾整件事情……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被人操纵、摆弄的感觉，就好像一名演员在舞台上看似自主行动，但其实，他的一言一行全都是依照剧本来做的；而在幕后则另有一双看不见的黑手，暗中导演着一切。”

眼见刑子俊一脸凝重的表情，古剑锋忍不住“嘿嘿”笑道：“大哥，你有这种感觉也很正常，咱们这回的确是被苏静茹狠狠地耍了一把，差点阴沟里翻船，英名尽丧。不过，他们那伙人都已经‘台前’亮相了，‘幕后’哪还有黑手剩下啊？你就别再疑神疑鬼的啦！要我说，八成是妖术师他们突然心血来潮，脑子进水；又低估了咱们‘抹杀者’的厉害，所以才会放胆妄为，陪着雇主瞎胡闹。”

听闻同伴之言，刑子俊低头沉默片刻，继而又轻轻摇了摇头，正欲出言否定，不料“急诊室”的大门却忽然敞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子从门后迈步而出，高声叫道：“谁是巫凡的家属？谁是巫凡的家属？”

刑子俊和古剑锋循声望去，只见来者约莫二十多岁，生得身形修长，俊朗不凡，他棱角分明的脸孔上极具阳刚之气，而那对清澈如海的蔚蓝色眼睛和一头宛似日光般的金黄色长发却又展现出另一种潇洒与温柔；这两股截然不同的气质完美融于一身，再配上充满异国风情的男性魅力，无论哪个女人见了，恐怕都会禁不住怦然心动的。“是个老外……长得还挺帅，都快撵上我了。”

古剑锋一边想着，一边快步上前道：“我们俩就是。”

答毕，举目瞄向对方胸前的名牌，念道：“威廉……K……富兰……”“我叫威廉.K.富兰克林。”

那名男子嘴角浮出一丝温和的笑容，打断古剑锋道：“这是我的全名，你们叫我‘威廉医生’就可以了。”

刑子俊在旁轻“嗯”一声，接口道：“威廉医生，阿凡他怎么样了？”

威廉医生低头翻了翻病历，回应道：“我们给他注射了30ml的‘普罗帕酮’，现在他的心跳已经恢复正常，身体亦无大碍；等他苏醒过来之后，就可以出院了。”

“多谢，多谢！”

刑、古二人听到这番话，俱是面露喜色，不约而同地向对方道谢。“先不忙谢，我还有事情要问你们二位。”

威廉医生微笑着摆摆手，平声说道：“刚才我给巫凡先生做了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发现他非常健康，既没有患心脏病的迹象，血液中也不含任何类似毒品或者兴奋剂的成分，按理说：像他这样一个体壮如牛的年轻人，是绝对不会突然心跳过速的！两位，你们好好回忆一下，在巫凡先生‘发病’之前，他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儿……”语至中途，他音调一沉，接下去道：“亦或是什么不寻常的人？”

刑子俊和古剑锋都心知肚明：今晚发生的一切和自己“抹杀者”的身份是万万不能泄露出去的，所以，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古剑锋便马上心领神会，接过话棒道：“没有啊！他的身体一向很好，今天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捂着胸口，晕倒在地。可把我们俩吓坏了！”

言及此节，他还故作不知地反问道：“医生，你说这会不会跟‘家族遗传’有关呢？”

“可能性不大，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心脏病，‘先天的’和‘后天的’都没有。”

威廉眼见对方一问三不知，便即话锋一转，对两人讲道：“好啦，大体情况我都知道了。还有其他病人在等我，先失陪啦！巫凡先生已经被转到306号病房休息，你们快去看看他吧！”

说到这里，他翻手合上病历，然后又叮嘱了一句：“记得：下周带他回来复诊。”

刑、古二人连连道谢，寒暄片刻后，直奔三楼而去。前行途中，刑子俊蓦地歪头，冲着同伴笑道：“家族遗传？亏你想得出来！如果让阿凡知道你这样咒他，一定跟你没完。”

“哼——没完就没完，我还怕他咬我呀？”

古剑锋下颚扬起，满不在乎地撇嘴道。两人边聊边走，眨眼间已消失在医院的长廊尽头。但是，威廉医生却没有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赶去医治什么病人；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用私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可铃声响了许久，仍无人接听，最后他只好挂断电话，气闷地嘟囔道：“Damn it！每次都是这样，想要找他的时候，电话总也打不通！”

言罢，他举目凝望着刑、古二人离去的方向，突然莫名其妙地吐出一句话来：“这三个家伙……不简单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