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师被齐刷刷的请进了太学堂,一人一张桌椅,洛长安高高在上的坐着。丁太傅此前留宿在太学堂,整理着前朝留下的书籍,没想到还有幸瞧见这一幕,不由的眉心紧蹙,略带狐疑的望着洛长安,“怎么,想留一张遗像?这么多画师画好之后,从中挑一幅?”
“呸,丁老头,你就不能指我点好的?”
洛长安啐了一口。丁太傅捧着一摞书册,“好的?好不了!你也不瞅瞅,自个都干了什么事?哎呦喂,你以为我人老就耳背,外头闹腾的,我都听到了!”
“那是她活该!”
洛长安轻哼。丁太傅直摇头,吹了吹书册上的灰烬,无奈的叹口气,“可你也不能这般不顾全大局,动手是痛快,手起刀落的小命呜呼,但留下的问题,那可不容小觑,打谁不好,打和贵妃呢?那可是西域的公主殿下!”
“她打的也是西域的公主殿下!”
洛长安白了他一眼。丁太傅:“额……”“既然都是西域的公主,分什么贵贱?再者,一个已经不是西域的公主,是北凉的贵妃;另一个才是真正的西域公主!”
洛长安双手环胸,“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丁太傅张了张嘴,好像挑不出错处。“反正呢,事儿已经出了,我就得想个法子弥补一下,免得我爹和皇帝都难做。”
洛长安扫一眼面前的画师,“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可得听仔细。”
丁太傅默默的竖起耳朵,他倒要听听,这小子能说出个什么来?谁知下一刻,丁太傅唇角直抽抽,哎呦这小脑袋瓜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吾谷在旁边捂嘴偷笑,自家公子就是聪明,皇上一点她就明白了。一晚上,整整一晚上。一众画师都在拼命的作画,依着洛长安的意思,画出相应的情景画面。天亮之前,洛长安将满意的画收拢成册。“按照这个画,画得越多越好,事成之后,本公子和皇上重重有赏!”
洛长安将册子搁在桌案上,“开始吧!”
若说是即兴作画,可能画得参差不齐。但是临摹却是极好的,宫里的画师临摹起画作来,还真是一等一的好,每一册都是一模一样的,然后交由吾谷组装定册。丁太傅后半夜靠着太师椅睡着了,一觉睡醒,居然发现桌上叠了一摞的册子,随手拿起一本品阅,不由的目瞪口呆。敢情,这小子闹腾了一夜,就是为了这画册?“你这是送茶楼梨园里的吧?”
丁太傅皱皱眉,“瞧着像是话本子啊!”
洛长安眼前一亮,“哎呦,你不说我还真是忘了这回事,丁老头,你可真是老姜啊!”
丁太傅:“……”自己又做了什么?“吾谷,到时候每个茶楼里都给我放一册子,让掌柜的安排说书先生,给小爷好好的来一段,也让满京陵城的百姓听一听。”
洛长安瞧着手中的画册,“回头,我得多来几套,交给西域的商队,让他们带去西域,也让西域王和王后看看,他们养出来的好女儿!”
吾谷一怔,“这可行?”
“皮不撕下来,总以为是瑰宝。撕了这层皮,他们才会知道,什么叫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死鱼眼当珍珠!”
洛长安哼哼。丁太傅在旁撇嘴,“鱼目混珠。”
“我不管,反正就是这意思!”
洛长安轻嗤,“既然要玩,那就玩一票大的,让她高高爬上去,狠狠摔下来。”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所以这一次,就得下狠手。“这倒是不错的主意!”
丁太傅赞许的点点头,“我可都听说了,她执掌后宫的时候,没少打死奴才,连后宫的妃嫔也没放过。”
洛长安点头,“她自以为是贵妃,执掌六宫事,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怪不得有这样的下场,我不过是做了一件,大家都喜闻乐见的事情。”
“敢怒不敢言,早晚是要出事的。”
丁太傅摇摇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自己不知道收敛,该有此报!”
洛长安瞧着画册上的那一页,上面画着绿音公主奄奄一息的模样,那场景就像是刻在了她的脑子里,这辈子都忘不掉。“公子,别看了!”
吾谷发现了不对,赶紧把册子合上,“天亮了,该发的都要发出去了,您就别再想昨夜的事情,还是好好的想着,要如何应对今儿早朝上,满朝文武的非议吧!”
洛长安叹口气,“做事吧!”
“是!”
吾谷颔首。瞧着众人各就各位,各司其职,丁太傅倒是有些佩服洛长安。“你这法子倒是挺不错的,先下手为强,免得到时候人云亦云,反而说不清楚。”
丁太傅点点头,表示赞许,“先发制敌,英雄造时势。”
洛长安被他逗笑了,“我可不是什么英雄,我只是觉得,不能便宜了这西域来的小妖精,白白欺负了我的朋友!”
“为朋友两肋插刀?”
丁太傅望着她。洛长安轻嗤,“我可没这么大肚,插刀那得多疼,还插在肋骨上……这是有多想不开啊?我洛长安的命可金贵着呢!”
“是啊,连暴室都敢闯,贵妃都敢打,你洛小公子的命,金贵着呢!”
丁太傅瞧着这嘴硬心软的小子,由衷的感慨。人不可貌相。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以前总觉得这小子不学无术,毫无长处可言,但是现在呢?丁太傅倒是能说出她诸多好处,比如说:重情重义,恩怨分明,忠君护主,简直就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跟她爹一样,又不一样。洛川河这辈子没少干坏事,屠家灭门之事更是家常便饭,不择手段是他的代名词。洛长安也不择手段,但她不干那些缺德事,不做丧心病狂的恶毒勾当,相反的,她会救人,也会疼人,更会明辨是非。只不过,这张嘴……坏就坏在,她的这张嘴。“哼,我打的就是她这贵妃。”
洛长安将一本册子丢给他,“给你留一本做个念想,免得到时候大家都在谈天说地,你接不上话可就丢死人了!”
语罢,她大步流星的离开。丁太傅瞧着手中的册子,哭笑不得的摇头,百无聊赖的翻开册子。不得不说,宫里的画师……画技不错,画得活灵活现的。只是看到后面,丁太傅面色愈沉,终是咬着牙吐出一句,“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