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烨暂且不能离宫,此事只能交给吾谷去做。吾谷领着人,策马跑出了南偏门。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洛长安身在何处?宋墨神出鬼没,既然能入宫,想必也有法子出城,至于有没有出城,却是无人能知。不过,宋墨还真的没出城。人就在城内,早前的临王府,地下城塌陷之后,便算是全毁了,如今整个王府何其萧瑟。洛长安一觉睡醒,身子疲软无力,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只能软哒哒的,像个软脚虾一般伏在床沿。四下,黑沉得可怕。这让她想起了,之前在地下城的日子。暗无天日,简直不是人过的。“吾、吾谷?”
洛长安喘着气,努力的撑着双臂,想要把自己支棱起来,可她挣扎了两下,最后还是伏在那里,浑然动弹不得。门开了,有光亮从门外透进来。下一刻,门又合上了。屋内,终于点起了烛火。光亮虽然羸弱,却足以让人看清楚屋子里的一切。洛长安连咬牙的气力都没了,整个人虚弱得只剩下扯唇角的力气,“宋!墨!”
“长安,你醒了!”
宋墨慢悠悠的坐在床边,“醒了就好,醒了……就可以吃饭了,来,我扶你起来,吃饱了才有力气骂我。”
洛长安差点被他气笑了,“你明知道我会骂你,还要把我从宫里劫出来,真是不要脸!”
“宋烨以为,把你藏在宫里,我便什么法子都没了吗?不管他把你藏在哪儿,即便是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
宋墨手里端着米粥,“长安,你是我的,掘地三尺,我也会把你找出来,留在我的身边。”
洛长安瞪着他,若是眼神可以杀人,此刻她只想把他片片凌迟。“宫里现在找你,都找翻了天,大概都以为我已经出城了。”
宋墨将她扶坐起来,把软垫子塞进她身后,让她能靠坐得舒服一点。洛长安心头一怔,努力的环顾四周。“是不是觉得有些熟悉?”
宋墨冲她笑得温柔,“就是早些年,咱们拜堂成亲的地下城啊!虽然塌陷了,可有些地方还支棱着,所以暂避是没什么问题的。”
洛长安轻哼,“鼹鼠,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可真是不要脸!”
“来,喝口粥。”
宋墨含笑为她喂粥。洛长安别开头。“你是不是怀疑,我给你下毒?”
宋墨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口,“你看,我吃了!”
洛长安皱了皱眉头。“长安,我若是对你下毒,还需要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吗?我随时都可以那么做,甚至于可以当着你的面,让你……”宋墨迟疑了一下。大概是觉得洛长安对他原就印象不好,再说下去,她怕是会更恨他,当下缄口。“来!”
宋墨继续喂粥。洛长安这一次倒是没有拒绝,不吃点东西,怎么有力气弄死这王八犊子?见着洛长安终于肯吃东西了,宋墨的面上,笑意愈发浓烈,仔细的给她喂粥,仿佛一个深爱着妻子的丈夫,那般的深情款款。可洛长安知道,这不过是披着皮的狼!在宋墨的心里,九五之尊的位置,比谁都重要,哪怕到了那一天,让他在皇位与她之间做个选择,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皇位。宋墨会深情款款的牺牲你,告诉你,他爱你,然后转身朝着皇位走去,踩着你的尸骨登上帝位。但宋烨,赢则与你比肩天下,输则与你共赴黄泉。这就是宋墨,和宋烨的区别。待一碗粥喝完,洛长安的身子暖和了些许,觉得好似有些气力了,但她很清楚宋墨的手段,眼下的气力不足以让她挣脱魔爪。“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洛长安什么印象都没有。宋墨勾唇,“我杀了寒山,冒充寒山进了寝殿,吾谷那个蠢货,居然没认出我来,还让我守着后窗,既然如此,我何乐不为?”
“你杀了寒山?”
洛长安骇然。宋墨轻嗤,“有何不可?他早就该死了!”
若不是寒山的苦肉计,与宋烨里应外合,他怎么会输得这么惨?宛若丧家犬,满盘皆落索。“该死的是你!”
洛长安低哼。对于洛长安的冷嘲热讽,宋墨早已习惯,甚至于只要她能多跟他说说话,他这心里头便觉得高兴,只要能瞧见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什么都是好的。“你稍安勿躁,明日我带你走。”
宋墨起身。洛长安望着他的背影,“宋墨,你打算去南渊?”
闻言,宋墨的身形稍稍一滞。“我知道,北凉已经容不下你,西域和北凉又有协议在,也不可能容纳你,唯有南渊是北凉的死敌,当初云山器械库之事,你才是背后主谋。”
洛长安幽幽的开口,“是你,对不对?”
宋墨转身看她,好半晌没有开口说话。“被抓住的那次,是最后一次。”
洛长安瞧着他,神情平静得像个陌生人,“在此之前,你不知道偷盗了多少器械,运往南渊,为的就是求得南渊的合作。”
宋墨定定的看着她,头一回用审视的眼神。“南渊早就蓄谋已久,蠢蠢欲动又不敢动,因为西域和北凉已经联手,就因为如此,宋烨不会动百花公主一根毫发,就如同你也不敢动绿音公主一般。”
洛长安句句在理。宋墨有些心里发寒,却有些欣慰。“长安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了解我了?”
宋墨瞧着她,似笑非笑。洛长安轻哼,“我才不屑了解你,毕竟知道得太多,看得就透,把你看透了,你便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出卖家国,宋家的列祖列宗都饶不了你!”
“长安,你不懂我的处境。”
宋墨抬步往外走,“我这个位置,随时都会死,若我不能为自己找点靠山,你觉得我还能活到现在吗?”
洛长安不吭声,人总会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多说无益。“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就会带你离开!”
宋墨头也不回的出了门。房门合上,唯剩下桌案上的火光,羸弱不明的跳跃着,时不时的炸开一两朵烛花,哔哔啵啵的,为这寂静的屋子,添了些许热闹。洛长安靠在那里,伸手拂过腕上的镯子,眉心紧蹙,想必这个时候,宋烨和爹,找她应该找疯了。他们谁也不会想到,她居然在临王府!这可如何是好?要想自救,只能先离开这个地方。明日出城?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