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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魂梦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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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里,苏易仍旧坐在石阶上,双手抱膝。天尚未完全黑下去,他低着头,目光在怅惘之中,还带着数不清的惶恐,鼻翼两侧微微抽动着,愈发显得局促不安。苏易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却并不敢把头抬起来,双手手掌有一半夹在两膝的缝隙里,肩膀时不时发出颤动。“阿易!”

柳华音唤了一声,担忧之情溢于言表,“我来了,你……你这是怎么了?”

“你……你给他解药了吗?”

苏易咬着唇,嗫嚅道。“没有,你快起来!”

柳华音说着,便即上前搀他。萧璧凌则始终站在走廊的出口处,沉默不语,他身形挺拔,上半张脸由于屋檐阴影的遮挡而没入黑暗,整个人在这暮色之下,如同一尊肃穆的石像。这当中有许多事,是他从前所不愿正视的,可事到如今,再面对苏易之事,心却已坦然了。儿时在襄州,是陈少玄守着他,少年时在金陵,又是秦忧寒护着他,而后惶惶七年,再回金陵,由沈茹薇相伴而经历许多,于生死边缘游走过后,是萧元祺让他认祖归宗,方有了喘息的机会。也许是在山谷之中,悬崖边缘伸手拉住沈茹薇的那一刻起,又也许是在她失忆之后,找出她真正身份的那一刻,那迫切想要守护这天上地下独一人的欲望,让他忽然就不再畏惧面对。能有什么大不了呢?萧璧凌看见苏易在柳华音的搀扶下起身,目光闪躲不肯看他,便走出回廊,到了二人跟前。苏易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唇角一扬,装作满不在乎似的,露出明媚的笑容:“你不待在她身边,就不怕又给人掳走了?”

“我想知道,是你要见我,还是他想要你见我?”

萧璧凌瞥了一眼柳华音,平静开口。“见你作甚?”

苏易别过脸去,望向他处,“听你夸赞那个女人,还是听你怎么骂我?”

“许多事情既然知道了,就得设法解决,可若是什么都不说,也就无法解决了。”

萧璧凌丝毫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可你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

苏易苦笑一声,仍旧不肯看他,道,“你的眼里,心里,都是那个女人,根本半点也容不下我。”

“如果决定要放弃,可以放下吗?”

萧璧凌的话音变得温和,多了关心之意,却不掺杂丝毫感情。关心是善意,不掺杂其他,是明确地,本就当有的距离。“若是不能放下,可否告诉我原因,我只想帮你。”

萧璧凌继续说道。苏易听了这话,顿觉浑身虚脱,蹲下身去,双手交叠压在鼻头,竭力想要止住不断上涌的悲伤心绪。可到了最后,眼泪还是涌了出来,漫过面颊,顺着双手往下流,有的滑进了衣袖,有的落在地上。而他的身子,也跟着这眼泪,不住地颤抖。“有些事情我的确做不到,但有人可以。”

萧璧凌垂眼望他,说完这话,看了一眼柳华音,道,“可你若无法放下,又怎么能够做到接纳?”

苏易哭着,双肩渐渐开始发出剧烈的颤抖,柳华音此前几度欲言又止,见此情形,便又暴躁了起来,他上前几步,一把揪起萧璧凌的衣襟,大声质问道:“你都在说些什么?我让你来,就是给他听这个的吗?”

萧璧凌外伤已愈,又不像上回那般被这厮的毒烟暗算,因此虽因身法不如柳华音迅捷而被拉扯,也能轻松挣脱约束。他将被扯皱的衣襟捋平,却听得苏易低声喃喃道:“你做不到……的确……做不到……”“阿易!”

柳华音想去搀扶苏易,却被他生生推到了一旁。“苏易,”萧璧凌眉心微蹙,口气再一次变得严肃,“你到底让我忘记了什么?”

苏易听到这话,眼泪忽然便不流了。仿佛关了闸的水,收得严严实实。他睁大眼睛,明丽的眸子在月光之下,变得空洞而忧郁。不知何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夏夜的风稀薄,连树梢最嫩的新叶都无法撼动,也将这黑夜衬托得一片安静,极偶然才能听到一丝虫鸣。“你不肯让我知道的,是什么?”

萧璧凌叹了口气,道,“你想隐瞒也好,想要什么都好,不说出口,谁会知道?”

“我想要的你给得了我吗!”

苏易忽然放下按在鼻尖的双手,歇斯底里喊出一声。在此之后,夜更死寂,连虫鸣声都歇了。“那你想怎么样?”

萧璧凌摇头,道,“继续因此纠缠不休?你的执念,还要坚持多久?”

“你不明白,”苏易依旧蹲在地上,话音沙哑,“就什么都不要问我。”

一旁的柳华音咬了咬牙,却不曾注意到,院墙之后,一双明丽的眸子,正带着惋惜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幕。正是沈茹薇。程若欢则站在她的身旁。“我还是没听明白,”程若欢挠挠头道,“他们……打算怎么做?”

“你觉得,苏易想说什么?”

沈茹薇的目光在萧璧凌身上停留许久,眼睑微垂,道。“你又不肯同我长相厮守,还要如此狠心拒绝我,我现在很难过,可是,我不甘心啊。”

程若欢干巴巴说完,还冲她做了个鬼脸。“我……我不知我还能如何。”

苏易抽了抽鼻子,又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我该去哪,该做些什么……”“你猜错了。”

听到这话,沈茹薇冲程若欢展颜一笑。“不见得,”程若欢胸有成竹道,“你不了解这样的人。”

沈茹薇微笑不言,挪步到墙后隐蔽处,背过身去,靠着墙面,忽然蹙起了眉。柳华音的药见效奇快,她脸上的浮肿,已经消退得七七八八,披散的长发在双肩与胸前,与她憔悴的面容相衬,更显得我见犹怜。“你不是说过,我若想遇上同我一样的女人,不能总以男装示人吗?”

程若欢露出难得的正经容色,道,“其实我都知道,可许多事,只能嘴上说不在乎,心里却不能。”

“小师叔……”沈茹薇不觉愣住。“男风……尚有人可认同,可女人嘛……还要难些。”

程若欢说着,嘴角飞快掠过一丝苦意,“看到苏易,我甚至有点羡慕,要是……我像他和柳华音这样多几分无理取闹的胆子,肯定能过得比现在坦荡。”

沈茹薇见她心绪波动,便即上前几步,扶着她肩头,道:“管别人说什么呢,坦坦荡荡,有何不好?”

“不说了,继续看。”

程若欢挑了挑眉,将她身子掰了个方向,指着门洞外后院里的三人,道。面对这样的苏易,萧璧凌只有无奈。放手不可,不放手,更不可。或许这就是为何,这个美艳少年会徘徊多年不能自拔的缘由所在了。“我不明白……我已经,做得足够好……”苏易蹲麻了双脚,便索性靠着背后的门柱,坐在地上,“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被接纳,要怎么做,你眼里才会有我?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凭什么那个女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这些?只因为她是女人?”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

萧璧凌长叹一声,摇头无言。听到‘轻而易举’这几个字,沈茹薇眉心又紧了几分。“我猜得不错吧?”

程若欢用胳膊肘戳了戳沈茹薇,道,“怎么样?”

“我怎么就轻而易举了?”

沈茹薇沉浸在苏易方才所说的那四个字里,不觉嗤笑出声。“小师妹,他自以为是,你别跟着一起发疯啊。”

程若欢见状,立刻变得紧张起来。“怪只怪在,我不懂得如何卖弄可怜。”

沈茹薇神情渐冷,道。“她所经历的不比你少,”萧璧凌对苏易道,“活在这世上的人,要论谁更加凄惨,决计轮不到你。”

“姓萧的,你别欺人太甚!”

柳华音忍不住开口。“你看,”院墙后的程若欢换上笑颜,一手搭在沈茹薇肩头,道,“他心里有你,处处都维护着你。”

“可是这样,永远不能太平。”

沈茹薇摇头,眸中愁绪尽显,“耍赖之人自有说辞,谁也说服不了。”

程若欢瞧见她眼中的无奈,顿觉心中腾起无名之火,道:“那就宰了!”

沈茹薇摇头一笑,并不答话。“这世道是反了吗?”

程若欢道,“只要纠缠索取就能得人青睐,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也是个硬骨头,不会的。”

沈茹薇摇头一笑。与此同时,沉默了许久的苏易,终于开口:“你这么说,无非只是想要解药罢?你怕死,对不对?”

听到此处,沈茹薇的身子蓦地一颤,她僵了许久,方望向程若欢,难以置信道:“他说什么……断尘散致死?”

“你……冷静……”程若欢意识到大事不妙,只瞧见她大步流星走向后院,便立刻追了出去。“柳华音,我多谢你解我寒疾之困,却不是要你成日算计着,如何再伤人害人。”

沈茹薇一改往日平和温婉之态,蹙眉正色道。“你怎么出来了?”

萧璧凌赶忙上前搀扶住她,小声劝慰,“回去休息。”

“苏易,”沈茹薇冷下脸道,“你口口声声说爱他,到都来都做了些什么?将人困在石室,由你摆布,还是下这要人命的断尘散,只为了掩盖自己的过去?”

“你……”苏易愣了片刻,立时站起身来,换上自己平日里一贯的轻狂笑容,道,“我当是谁呢,命也不要,大晚上还跑出来偷听。”

“你给我闭嘴!”

萧璧凌怒极,好容易压抑下的怒火又燃烧起来,指着苏易道。“你心疼是吗?”

苏易的唇角微微抽动着,索性破罐子破摔,将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你看看她现在这张脸,丑陋不堪,还处处想着高人一头,这样的女人,究竟哪里令你……”“你少在这放屁,我可告诉你……”程若欢打断他的话,就要上前动手,柳华音见了立时上前拦阻。可忽然之间,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一时之间,混乱的场面都安静了下来。沈茹薇由程若欢所搀扶,有些诧异地望着站在不远处的萧璧凌。他就像刚被柳华音叫出门时那样,安安静静站着,在苏易的跟前,如同一尊肃穆的石雕。而苏易则捂着被打肿的面颊,盯着地上的影子,浑身上下都在发出剧烈的颤抖。“可以安静了吗?”

萧璧凌闭目长叹,“为了一己之私,你究竟还想折腾到几时?”

沈茹薇亦踉跄着背过身去,满目凄凉,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萧璧凌,你竟敢……”柳华音说着便要上前,却见沈茹薇猛地回过身来,将他推到一旁。“都闹够了,”沈茹薇眼中已无凄怆,只有一如以往呈于人前的刚毅与云淡风轻,“柳华音,这个男人我可以不要,但我只恳请你收起那些五花八门的毒药,莫再加害于他。”

“你说什么?”

苏易不觉诧异。“不过,若是他真的乐意,你就满意了吗?”

沈茹薇直视柳华音双眸,似笑非笑道,“你与苏易一样,满心愤懑无非是因为求而不得,把自己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无非是怕人发现你们想要隐藏的东西罢了,你身为医者,纵不愿悬壶济世,也不该妄用所学,伤人性命。”

言罢,便将胳膊从程若欢手中抽了出来,一步步踉跄着朝客房方向走去。萧璧凌转身便追上去把还没来得及走出院门的沈茹薇拦了下来,将其余人都视作无物。“你身上的,都是些轻伤,”柳华音冲她喊道,“装得如此憔悴,又是为了哪般?”

沈茹薇懒得与他辩驳,此刻的她,只觉得浑身上下各处大穴正轮番发出阵痛,一连几轮下来,经脉似乎也都烧了起来。身体的异常,令她无法说出任何话,只是躬下身去,几乎就要向前栽倒。“怎么这么烫?”

萧璧凌见她面颊通红,便一手搀扶着她,伸手去探其额上温度,发觉异样后,便回身冲着程若欢道,“快去镇上的安济堂看看,请个医师回来。”

“医师?这不是有一个吗?”

程若欢不觉发蒙。“我不敢信他。”

萧璧凌言罢,却见沈茹薇蓦地呕出一口血来,两眼一闭,已然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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