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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动如参与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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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笼寒水,月笼沙。秦淮河上,画舫悠悠行远,婉转曲调应和着歌姬甜美的嗓音,浮于水上清波,散在风里。河畔的两排屋宇,檐下挂着的灯笼,在夜深以后,次第熄灭,只剩下灯火通明的画舫飘在河上,灯光倒映在水中,光影月影相接交错,叫人真假难辨。在最靠近河畔的三层小楼屋顶,蹲坐着一个年轻女子。依旧是朱红色织金的百迭长裙,殷红直领对襟长衫,牙白里衣。被风拂乱的细碎长发,掩盖了半张如玉般的面庞,却盖不住那明丽双眸里深深的踟蹰。沈茹薇是将近城门关闭的时分才到的金陵城。就在不久之前,也就是高昱余舟带着萧璧凌,前脚刚离开云梦山没多久的时候,平静了几个月的云梦山,又一次遭人入侵。这次来的,却不只是镜渊了。玄澈被各大门派称为魔头,实在是实至名归,当初参与争夺沈轩的那一众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连同幽冥谷在内,竟全部参与其中。那时留在山上的,除了黎蔓菁、程若欢以及沈茹薇这师徒三代人,便只有天琊与成碧涵,而成碧涵也是其中唯一一个半点武功也不会的。好在黎蔓菁是一派掌门,亦是能以一敌百的武学宗师,程若欢与天琊的本事,亦不容小觑,而当时当刻,沈茹薇亦已在黎蔓菁的栽培下突飞猛进,对付这样的杂鱼绝不在话下,于是便一路护着成碧涵脱出了重围。经过商议,程若欢提出,可到程家老宅暂避风头,而在这个时候,一个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人却出现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镜渊门下使者,杜若云。她身上没有镜渊的令牌,手下的人也没有一个穿着镜渊门下服制——自雪山一战后,她便凭着旧时累积下的威望,设法脱离了门派,这一消息在此前,惯常行走江湖,打听那些小道消息的程若欢便已有所耳闻。却不知为何,她会带着她的人出现在云梦山。那日相遇时,才刚刚从一场大战中脱身的师徒几人,并未全然放下警惕,是以虽早知道杜若云已脱离门派,却仍旧未能避免大打出手。可这个时候,杜若云却主动喊停。“我来此地,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向黎掌门要一个人。”

杜若云吩咐左右退下,走到黎蔓菁跟前,拱手施礼,神情严肃,一丝不苟道,“我曾听闻,萧璧凌来过云梦山,他如今人在何处?”

“你找他作甚?”

程若欢问道。“寻人,”杜若云道,“只有他才知道那人的下落。”

“你要找的人,可是顾莲笙?”

程若欢拦住了欲言又止的沈茹薇,上前一步,问道。她还记得西岭雪山上的情形,也记得这个女人,曾为了谁不顾性命。杜若云点了点头。“可萧璧凌如今已不在云梦山了。”

程若欢道。“那他在何处?”

杜若云眼中隐隐流露出失落。云梦山中地形复杂,能够躲避镜渊门人的僻静之处也有不少,几人寻了一处隐蔽的山洞暂时落脚,“我的手下曾经探得消息,说是那萧璧凌与一位叫做谷雨的女人,往来甚密,原来,竟是孤城派的弟子,”杜若云坐在洞口,望着远方,目光凄清,却仍是冷的,“他到底在哪?”

“他似乎说过……”沈茹薇仔细回忆一番,扭头望向程若欢,道,“顾前辈与杜姑娘,关系匪浅。”

“我有点糊涂……”程若欢冲杜若云喊道,“你多大?”

“四十好几,”杜若云瞥了她一眼,道,“看不出?”

“看不出,以为你与我差不多呢,”程若欢摇头,“那就对了,不然那厮还真是老牛吃嫩草……”“我认得他的时候,他十七,我十五。”

杜若云道。“你们这些恩怨,错综复杂,本不该闹得如此之大,”黎蔓菁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欢儿,你替她走这一趟吧。”

她对雪山上所发生之事,也十分清楚,也看得出来,沈茹薇满怀心事,无法踏足金陵,便索性叫程若欢去。“我?”

程若欢不解,指着自己问道,“为何是我?等等师父……这,杜……大姐?还是……哎,反正就她的事情,咱们不是还不了解吗?这万一……”“我看,这丫头并无坏心,”黎蔓菁道,“何不成全了她?”

“心有所往,任谁也是拦不住的,”天琊终于发话,目光不时瞥向沈茹薇,道,“总好过避重就轻,口是心非。”

“我去罢。”

沈茹薇听到这话,即刻站起身来,走出山洞。“等会儿!”

程若欢见状立刻跳了起来,追出山洞。她看见沈茹薇走到洞外一棵老树之下,抱臂倚树,低眉不语,便走上前,道:“其实……我都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他不还没醒吗,怎么突然就放弃了?”

沈茹薇不答,只是摇头。早在高昱、余舟将人带走之时,黎蔓菁等人便已觉出了异常,可沈茹薇除了告知他们人已送回金陵,对其他的一切皆闭口不谈,只当是何事都未发生过一般,是以也都不便多问。“发生什么事了?”

程若欢蹙眉,不解问道,“最起码,我比那姓萧的与你熟络的时辰,还要早一些,你不告诉师父,总该告诉我吧?”

“杜若云曾是镜渊门人,又参与了西岭雪山那场动乱,她进不了金陵城的。”

沈茹薇淡淡道。“你也去不了,”程若欢道,“照雪已失,青芜在世人眼中也早是个死人,你再以那般面貌现世,只会被人当做冒牌货,而你的真实身份……沈轩早被否认,沈氏一家,五条性命,八年前便有了定论,你现在出现在叶枫他们眼前,不怕死吗?”

“我只想确认,他是否已经痊愈。”

沈茹薇回首,对程若欢微微一笑。“你不觉得,很压抑吗?”

程若欢上前一步,直视她双目,道,“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你的情绪,你的心事,没人能够看得穿,不开心了,甚至怒了,都会对人笑脸相迎。”

“我早就习惯了。”

沈茹薇坦然笑道,“真的没什么。”

“小师妹,”程若欢目光恳切,道,“不论你过去遭遇了什么,现在我们都是你的亲人啊!哪有那么多事非得憋在心里,全靠自己一个人解决?我们……”她说了许多,却突然顿住,怔怔看了沈茹薇许久,终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沈茹薇不解。“一定是有什么事,让你不得不远离他,”程若欢道,“而刚好,杜若云给了你一个理由——”回忆至此,戛然而止。也正是由于杜若云的缘故,沈茹薇才终于能够来到金陵。而作为交换,杜若云的人则保护着云梦山,以防再有外人入侵。她本一路快马加鞭,赶在萧璧凌等人进城当日到达金陵,却在踏足金陵地界的那一刹那犹豫了起来。沈轩之事早已公开,而叶枫刻意规避,也令人生疑,加之“青芜”身份已失,照雪亦落入白鹿先生手中,此时重新易容,反而是增添障碍,引人怀疑。因而恢复身份面对他人,反而是条良策。只是这样,带来的麻烦便不止一点点,一旦她在金陵公然现身,身份必然遭到质疑,届时苏易之事未了,高婷的遭遇又是另一桩悬案,再加上一件尘封多年的旧案,恐怕便更要纠缠不清了。于是思索了一整天的对策,也只能蹲坐在这秦淮河畔的屋顶上,看着画舫内的莺歌燕舞,难以决断。沈茹薇思来想去仍旧没个头绪,于是跃下屋顶,打算找个地方住下,却忽然听到有人大喊:“救命啊!有人投河自尽啦!”

她愣了愣,却被闻声跑去围观的路人挤到了桥边,她低头望向水中,只瞧见一个年轻女子在河中挣扎,便也不多想,即刻跃入水中,将那个寻死的姑娘给救了上来。“怎么样了?”

沈茹薇将这个呛了好几口水的女人扶到桥边的亭子里,关切问道,“你身上全都湿了,要不要先换身衣服?”

“小姑娘,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

一名中年妇人给两人一人递了一条手帕,道,“年纪轻轻地,可别再这样了,要是真出了事,可让你家里人如何是好?”

“我……我爹娘早就死了,”女子用手帕捂着脸,放声大哭道,“我的亲人……我的亲人根本就不会管我。”

“你受了什么委屈,就非得用这种方式解决吗?”

沈茹薇一面用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水迹,一面问道,“若是有人害你,当然要分毫不差换回去,就这么投河自尽,岂非便宜了他们?”

“我……我……”女子哭声越发大了起来,“我等了他八年,换来的……换来的竟是……竟是这样的结果……”“什么八年?”

沈茹薇不解,正待问询,却瞧见一个青年拨开人群走了进来,冲众人道:“可否让一让?请问刚才可曾看到一位姑……”“高昱?”

沈茹薇瞧见来人样貌,不觉一愣。她想到刚才听到的话,一时惊起,睁大双眼打量起身旁抽噎的女子来:“难道她……”“谷雨姑娘你竟然……”高昱脸色大变,他看了看沈茹薇,又看了看高婷,一时哑然失声,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公子,这位可是你们家姑娘啊?”

一旁的妇人见他一副随侍打扮,便问道,“方才她正要投河自尽,好在有这位姑娘把他救了起来,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我……这个……”高昱看了看沈茹薇,有些尴尬地一拍脑袋,好在高婷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放声哭泣,全然未注意到此情此景。原来,是高婷受不了白日里萧璧凌待她的冷漠态度,夜里越是想着,便越是辗转难眠,而扶风阁内上下也难分出人手特意盯着,于是便一个人跑出来,想要了此残生,好在高昱经过她屋前察觉,也来不及禀报,只好直接赶来找人。“先带她回去吧,”沈茹薇面色如常,没有半点异样,她对高昱一笑,道,“她身上衣裳都湿了,天也在转凉,须得快些换一身才好。”

“那姑娘你也是来找……”高昱以为沈茹薇是担心萧璧凌能否解毒才特意跟来,便忙问她道。“小姑娘你也是一样呀,”那好心的中年妇人见沈茹薇生得貌美,还如此温柔,只觉她穿着一身湿透的衣裳吹着冷风叫人十分心疼,便将她拉到身旁,道,“你到我家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再好好洗洗,别着凉了!”

“多谢大婶。”

沈茹薇点头一笑,便打算跟着她离开,直接跨下了亭边的台阶。“你们认识吗?”

高婷这才注意到高昱看沈茹薇背影的眼神,不由好奇问道。“高姑娘,河边风大,还是回去吧。”

高昱碍于男女之别,不好去拉高婷,便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不回去,”高婷抹了一把眼泪,道,“我的脸都丢尽了,难道回去,继续让他羞辱我吗?”

听到这话,沈茹薇不觉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高姑娘,此事疑点甚多,你又何必急于一时……”高昱话未说完,便被高婷大声打断:“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会污蔑他吗?他自己做过的事,难道……”“姑娘!”

沈茹薇听她这般说话,唯恐她大声嚷嚷毁了自身名节,便忙制止道,“夜深了,还是早些回去把衣裳换了吧。”

“关你什么事?”

高婷适才一心寻死,被她救起,非但不感激,反而还有几分怨气,“你不是要去换衣裳吗?怎么还不走?”

“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

那中年妇人看不下去,便抢在沈茹薇之前开了口,“人家救了你,你不谢谢也就算了,怎么还骂人呢?”

“我骂她什么了?”

高婷抽噎了几下,道。她对萧璧凌有怨,同时也怨恨扶风阁与飞云居一众都有护短之心,然而白日在那么多人面前,半个字也无法宣泄,于是所有的悲愤压抑到此刻,索性一齐爆发了出来。“没什么,先走吧。”

沈茹薇不想让高婷说得太多,免得自毁名节招来祸事,便催着那中年妇人离开,“大婶,她受了委屈,多说两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装什么好人?”

高清吸了吸鼻子,上前一步,道,“我就问你,我几时要你救了,你救我作甚……啊!”

高婷之所以惊叫,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瞧见沈茹薇忽然变了脸色,蹲下身去。万万料想不到,好不容易治愈的寒疾,却在这时复发了。浑身关节酸胀,频繁阵痛,直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沈茹薇上回在楚江之中与人激战负伤,便已埋下了祸根,只是那时还未发作,便也未能引起重视。而今已将近白露时节,本就不是那么温暖的气候,又是在夜间下水救人,这寒疾纵此时不发,隔上几日也必然发作。“你……你别装死……”高婷吓坏了,连连退后,却瞧见高昱冲上前去,俯身搀扶,道,“谷雨姑娘,你可万万不能有什么事,万一……”“你们当真认得?”

高婷大惊。“哎呀,怎么不早说,”那中年妇人也帮着高昱把人搀扶起来,见沈茹薇额前颈边不断渗出豆大的汗珠,不由一拍大腿,道,“这可不行,一定得去病坊看看……”“我们家中便有医师,”高昱说道,“各位能不能帮忙扶一扶,男女授受不亲,她……她又是……总之,多有不便……”“好好好。”

那妇人隐约看出这其中端倪,便答应先将她带去附近的家中换身衣裳,等高昱带人来接。高婷看着心中也颇为忐忑,便索性一声不吭也跟着那妇人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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