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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寸离肠千万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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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已过,临近卯时,天色终于在东方泛起一丝不干净的白光,向四周晕染开来,渐渐将黑暗收敛其中。沈茹薇已是精疲力竭,好不容易跑入这密林之中,却因失血过多,眼前已生出幻觉。她看见一棵棵高耸入云的树分出许多影子,在眼前摇来晃去,一个个影子还如同生了双足,会走会跑,还会跳,紧跟着,还纷纷跳动着向她包围过来。不知又跑了多久,她只觉足下一软,重重向前栽倒下去,却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可她还来不及唤出对方的名字,便两眼一闭,彻底晕厥过去。天终于完全亮了。阳光透过枝叶的间隙,照在林中那个半蹲着身子,小心将怀中昏迷不醒的美貌女子打横抱起的青年人脸上,在他明净的一双瞳仁里,完完整整映出她虚弱的面庞。除此之外,还有无尽的心疼与担忧。那林间树木的幻影仿佛鬼魅,相同的画面场景,反反复复,在昏迷后的沈茹薇梦境之中反反复复,直到她惊醒过来。“啊……”她到底不是铁打的身子,加之此前力竭狂奔时脑中只想着脱身,完全忘了这到底是个多大的创口,此时于梦中醒来,毫无防备,左肩的剧痛令她不自觉便惊呼出声。沈茹薇惊坐起身,低头去看伤口,才发觉左肩已被包扎过,单薄的中衣盖在她身上,衣襟半敞,衫下沟壑若隐若现,满头长发悉数披散下来,垂于两肩,如瀑布一般。可古怪的是,严冬之下,她所处之地,却丝毫不冷。她裹紧前襟衣衫,抬头望天,才发觉这是个四四方方的空屋,说是屋子,倒也不十分准确,因为这里着实太过空旷,也着实太大了。这里方圆约莫三五丈,墙壁是凹凸不平的砖石砌成,顶上却是一块天然的整石,阳光透过凿好的缝隙照入当中,与四壁高出的灯光交映,将内里照亮。脚下的地面也是同样的整块石壁,摸着非但不凉,反是温热的,四面皆是如此,像是巧夺天工的暖房,且纤尘不染,仿佛人间以外,全然被隔绝的洞天。她听到一声细微的响动,便即循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再回转身来,却见另一处砖石墙壁下端开了个小门,随着小门开启,一袭青衫出现在她眼前。“萧璧凌?”

沈茹薇疑心是梦,欲起身上前,却因浑身脱力而重重跌坐在地,这一举牵动了她肩头伤口,疼得她龇起牙,倒吸一口凉气。等她再想抬头时,那人已经在她跟前蹲坐下身,伸出手来抚平她头顶乱发,柔声说道:“此处很安全,不必担心再有人追来。”

沈茹薇垂眼不去看他,只是攥紧了前襟衣衫。萧璧凌见她如此动作,从她眼底看出疑虑,便即说道:“这里太过温暖,我怕你伤口化脓,所以……”“你从哪冒出来的?”

沈茹薇忽然抬眸,明丽的双眼直直瞪着他,当中既有疑惑,也有不满,“为什么之前不肯现身,还叫别人来给我传讯?还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在……”“别着急,我慢慢告诉你。”

萧璧凌替她捋平中衣前襟褶皱,将两侧系带拉紧,却见她眼中光华慢慢冷了下去,不觉一愣,小心翼翼问道,“生气了?”

“我没力气同你置气。”

沈茹薇淡淡道。萧璧凌不觉长叹,眼中渐露疚色:“其实……我始终都不希望你来。让你离开,是我原本就有的意思,即便你不听,我也必须对你说。”

“那当初我得知我爹身份,一个人走的时候,你又是怎么说我的?”

沈茹薇瞪了他一眼,道,“严于待人,宽于待己,你就是这么对待即将过门妻子的?”

“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娶你为妻。”

萧璧凌面露微笑,却被她伸手掩上了嘴。“说正事。”

沈茹薇眉心紧蹙。“荀弋应当都对你说过,”萧璧凌抬眼展望四周,方收回目光看她,缓缓说道,“这是星海派内奇门密室的其中一间,我内伤未愈,尚不便现身,只能暂且待在此处。”

“可荀弋他不是说……”“我之前不知桃七娘的用意,更何况萧清瑜还找到了此处,更让我以为,她是打算帮萧清瑜除掉我,”萧璧凌道,“是她此后又找到了我,也让我相信,她的确没有理由偏帮萧清瑜。”

“即便如此,萧清瑜之前也入过此阵,你便不怕……”“原先困住我的,只是外围的阵法,否则就凭我这点本事,还没办法走出去,萧清瑜所知的,也只是这阵法当中,最浅显的部分。”

“那你以后怎么出去?”

沈茹薇不解。萧璧凌见她神情如此认真,不由露出微笑,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张对折过好几遍的纸笺递给她。沈茹薇将之接在手中展开,才发现那是一张巨大的图纸。“我按照她所给我的图纸,将这个阵法完完整整走了一遍,出去探路的途中,刚好遇上了你。”

萧璧凌说着,眼中溢满忧色,“是谁伤了你?”

“这也太乱了……我爹想和桃七娘合作对付你,桃七娘又在和瞿扈合作对付玄澈,玄澈又想拉拢我爹保住性命,而萧清瑜也在试图从中寻找缺口,除掉你这个眼中钉。”

沈茹薇说完,沉吟片刻,忽然伸手拉住他,“所以说,你才是其中的关键?”

“有人想要我生,也有人想要我死,”萧璧凌凝神思索,道,“你觉得,谁会先出手?”

“最强的那一个,才是所有人都想要攀附的。”

沈茹薇若有所思。“所以说,伤你的人,是你爹?”

“你想多了,是他们想攀附我爹,”沈茹薇认真答道,“可他们谁也不知道我爹的真实身份,所以把关键放在了你的身上,因为在这里,能够威胁动你的,只有我这条命。”

“用你威胁我?”

萧璧凌眉头紧锁。“两个已经走投无路的人,”沈茹薇道,“萧清瑜同玄澈,只不过玄澈没有亲自出手,派了苏易来。”

“那么,这一剑又是谁刺的?”

萧璧凌目光停在了她伤口处。“险中求生,”沈茹薇凝视他双目,一字一句道,“我无法同时应对他们两个,若是玄澈再现身插手,我必死无疑。”

“无妨,”萧璧凌摇摇头,伸手抚摸她憔悴的面颊,道,“刚好,这两个人,我都不希望能活着。”

“可现在时机不对。”

沈茹薇道,“毕竟,我爹也在这。”

“等你我伤愈再说。”

萧璧凌在她面前蹲得久了,只觉双腿有些酸麻。便即盘坐下身,放松下来,道,“且不想这些,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便不会让人再伤害你。”

沈茹薇眉梢微垂,眼中略有踟蹰,却是欲言又止。半晌,她终于开口,缓缓说道:“你可是认为,我还会像之前一样,对我爹的事,轻言放弃?”

萧璧凌低眉沉吟良久,方摇摇头道:“只是我实在想不到周全之策,能保你我全身而退。”

“那桃七娘呢?”

沈茹薇蹙眉,“她把你救下,总不会只是出于仗义。”

“当然不是。”

萧璧凌摇头,凝视她面庞良久,复伸出手去,轻抚她侧脸,柔声笑道,“难得安逸,不想这些烦心事可好?”

“萧璧凌,”沈茹薇将他的手拉开,盯紧他双眸,一字一句问道,“从我见到你开始,你就只是在敷衍我,我只想知道,接下来你到底打算怎么做?桃七娘又是因为何事,与你达成合作?”

萧璧凌目露无奈,却见她一把抓起图纸,起身要走,便忙伸手将她拉住,沈茹薇本就有伤,一时吃痛,脚下不稳,身子整个都向后栽倒了下去。“当心!”

萧璧凌试图伸手搀扶,然而他亦有伤在身,底子也虚得很,被这下坠之力拖拽,根本拉她不住,只能跟着一起摔倒在地。脚下石壁虽暖,却也坚硬得很,好在他眼疾手快,将手掌垫在了沈茹薇脑后,避免了撞击,然而肩胛的伤口着地,却无法避免,疼得沈茹薇痛呼出声。“伤口好像裂开了?”

萧璧凌伏在她身旁,伸手掀开她左侧衣襟查看伤口,见有鲜血渗出,连忙将她搀扶起身,坐了起来。沈茹薇疼得龇牙咧嘴,却执拗着别过脸去,不肯看他。萧璧凌也立刻拉过一旁的药箱,翻找出纱布准备替她重新处理伤口。他见沈茹薇仍在置气,眼中尽是无奈,只得摇头苦笑道:“我发现,近日你我之间,争执是越来越多了。”

“你自己也很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

沈茹薇闭目深吸一口气,稍稍缓和些心绪,道,“你现在这样,与我当初又有何区别?”

萧璧凌将手中纱布展开,岔开话题,道:“我记得你生辰帖上的年月,你比我还要小好几岁。”

“那又如何?”

“那就该天真一些,别让自己背负太多,”萧璧凌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替她解下伤口处带血的纱布,“我也不忍你受累。”

“我若天真,活不到现在,”沈茹薇蓦地回头,直直盯着他的眸子,神情镇定,无丝毫异动,“我不想,也不会愿意活在你的庇护之下,即使你我定了婚约,真到了亲迎之后,礼成之日,我也依旧是我,而非你所有。”

言罢,她顿了顿,神情变得笃定而坚决:“我能为你放下自负,却不能忘了我是谁。”

“那好,”萧璧凌略一颔首,道,“你告诉我,你现在所做的,有哪件事是为了你自己?从你报仇以后,直到现在,每一件事都是因我而起,包括你爹在内,他的目的,也同样是我。”

“只有一件事不是,”沈茹薇目光坦然,道,“就是我报仇之后,萧庄主失踪,我陪你一同回到齐州,应付的那场宴席,在那之后,我就知道了我爹的身份。”

她一把从萧璧凌手里夺下纱布,道:“说到底,我家人丧命,皆在他计划之中,这样的父亲,难道我应该放过他?只是我无力与他抗衡,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切就与我无关。”

“还有,”沈茹薇将药箱拉了过来,把手里的纱布举至萧璧凌眼前,一字一句道,“既然你说了我不该为你做任何事,那么从此刻开始,你也别再管我,出了这道门,彼此便各不相干。”

说完这话,她顿了顿,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伸出食指,指着他道:“还有,几时把生辰帖还我?”

交换生辰帖,属订亲流程之内,话说到这个份上,显是已气极了。听完这话,萧璧凌不觉伸手扶额,良久,方将手放下,摇头苦笑道:“我当真是发现,几乎每回同你理论,都争你不过。”

“我刚才便说了,你是严于待人,宽于待己。”

沈茹薇神色清冷,全然不屑与之斗气。“既然这样,从此刻起,你我便要共同进退,”萧璧凌轻轻握住她伸出的食指,眼神坚决而认真,“不论你还是我,谁都不可再生出一力承担所有的心思。”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话音刚落,却听得密室一侧生门开启,桃七娘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门口。沈茹薇见了她,不觉眉心一沉。“怎么?我桃七娘偶尔做回善事,还要遭人疑心不成?”

桃七娘走进密室,径自在沈茹薇跟前停下。“那倒不至于。”

沈茹薇莞尔一笑,“桃掌门多虑了。”

“那么,不知萧公子对这阵法,可还有何疑惑?”

桃七娘盘膝坐在二人跟前,转向萧璧凌问道。“这阵中有两道门,我经过时听见其中有声音,”萧璧凌亮出图纸,微笑问道,“里面还有人?”

“萧公子竟不进去看看?”

桃七娘笑问,“怕有埋伏?”

“不敢,”萧璧凌摇头一笑,“其中一个声音,我听过,是韩颖?”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们,”桃七娘道,“的确,另外一间所关的,是被挑断了手脚筋的鬼烛。”

她见眼前二人眼中俱有疑惑,便继续说道:“我行事方式,萧公子应当看得明白,之所以选择与你合作而非萧清瑜,瞧不上的便是他朝秦暮楚,两面三刀。鬼烛也是如此,太危险的人,自然用完就要丢了,萧公子,你说是吗?”

萧璧凌听罢,唇角微微上挑,却不答话。“我有所保留,你们也是一样,”桃七娘道,“既然如此,那就各自管好自己,我也并不打算留着你们去对付谁,只是想要安定,可还明白?”

萧、沈二人听罢,相视一眼,心下便已了然。桃七娘之所以救下萧璧凌的性命,其因有三——其一,此人一旦身死,萧清瑜母子便会对她无所顾忌,随时可能会为了回到飞云居,而献祭她与整个星海派;其二,“白鹿先生”能耐颇高,此前已多番大开杀戒,若让他得偿所愿,各方门派连同星海派,恐不复存,此事绝非一两个名门正派间的恩怨,而是所有人的性命,都将牵系其中;其三则是如今鼎州局势已十分混乱,但聚于此地的一干人等,大多目标明确,而萧璧凌正是其中关键,因此先让其他人各自厮杀,反倒有利于局势明朗,何况如今她有恩于萧璧凌,日后他一旦掌管飞云居上下,首先便当念此恩德,和睦相待,绝不至挑起争斗,纵不算得那么远,眼前即将到来的围剿之事,未准也能让他念在这救命之恩的份上,从中周旋一二。还有一点,桃七娘并不知情。“白鹿先生”当初只是指明萧璧凌对他有用,并未告知与那玄铁盒相关,玄澈倒是对此有些猜测,却也从未说出口。这玄铁盒中之物的秘密,人人都想知道,偏偏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所有人都对它的话题绝口不谈。既是这般,萧璧凌自然也不会提起。身为星海派的掌门,桃七娘既不想坐山观虎斗,也不想争当出头之鸟,于她而言,所系不仅自己一人,当放在心上的,是整个星海派的存亡,而非私怨。萧清瑜与苏易二人追踪未果,却也无处可去。这密林原本就是在一座山上,从其中穿过去,眼前便是一座悬崖,横着一条铁索通向另外一端山头,踏着铁索飞渡而过,还能听见崖下流水的声音。若在别处,想要躲避那位“白鹿先生”,的确难如登天,可毕竟此处是星海派的地盘,想要熟悉此处地形,还须花些时日,加上“白鹿先生”为人谨慎,绝不会贸然进这深林冒险,是以在发觉各方异心之后,反如销声匿迹一般,不再有任何动作。二人在悬崖另一侧落地后,萧清瑜立刻反手将铁索一端拆下,扬手推入山谷。“你干什么?”

苏易大惊。“此路已不安全,下回换一处上山。”

萧清瑜眉目间早已寻不见昔日那般温润儒雅之色,说这话时,神情淡漠,只如一尊冰雕。苏易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见他转身就走,便只能默默跟上脚步,穿过曲折迂回的山路,直到一幢简易的小木屋前。“又失手了?”

屋内传来玄澈傲慢的话音。苏易听到这声音,本能一个激灵,踟躇良久,方缓步上前,将房门推开。屋内桌椅板凳俱全,虽然简陋,却也的确像个能住人的地方。玄澈就坐在一旁的长榻上,看着二人一先一后进屋,只嗤笑了一声。“玄尊主,你的人太不听话,”萧清瑜跨过门槛,在桌旁椅子上坐下,道,“下一回,恐怕要劳您动一动尊躯了。”

“这只能说明你本事不够。”

玄澈漫不经心道,“连个落单的女人都搞不定。”

“玄尊主怕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萧清瑜冷哼一声,道,“不然,下回我不出手,您亲自去一趟?”

“又想骗我?”

玄澈大笑两声,眸中戾气毕现,他盯紧萧清瑜双眸,道,“上回将白鹿先生引去白石山,也是萧公子你的杰作,如今还想诱我出手,是当本座蠢钝如猪么?”

“上回?”

萧清瑜佯装失忆,半晌方发出轻轻一声“哦”,随即做出恍然之状,道,“那恐怕是因玄尊主您贪得无厌,这才遭了天谴。”

“是吗?”

玄澈笑意森然,目光瞥向苏易,蓦地冷下来,“是你误的事?”

苏易咬了咬唇角,恶狠狠瞪了萧清瑜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摇头不肯说话。玄澈眼中透出狠辣,却不发话,继而转向萧清瑜,又换上嘲弄的口气,道:“话说回来,到这鼎州许久,怎未见过令堂?该不会……”“玄尊主是怎样的人,萧某再清楚不过,让你见她?我还没那么愚蠢。”

萧清瑜不动声色,淡淡回道。“那你可要当心了,”玄澈讪笑两声,双足从长榻边缘伸出,落在地上,朝他所在方向微微欺身,压低嗓音道,“下一回合作,定会比这次愉快。”

“可有可无,玄尊主好自掂量。”

萧清瑜言罢,即刻起身拂袖而去,恰在扣上门扉之时,听到屋内传出一声惨叫。那是苏易的声音。说起来,他心里的确有些好奇,苏易原是扶风阁门下,虽不算风光招摇,却好歹还能有个人样,如今死心塌地跟着玄澈,百般受辱,竟也心甘情愿,毫不在乎,着实叫他费解。想起今日凌晨的追踪,萧清瑜未免心有不甘,分明是个重伤之人,怎的遁入林中之后便没了踪迹,连血迹都仿佛蒸发,无处可循。于是他从另一条路绕回前山,重新回到凌晨追踪血迹所到终点,可那里只是一片较大的空地而已,除了满地碎叶,什么也没有。却在这时,他的身后多出一人的脚步声。萧清瑜立时回头,瞥见来人,目光稍显错愕,但很快便恢复平静。鸦青色衣衫,佩着长刀,正是不久前才被星海派所招揽的荀弋。“你在这作甚?”

萧清瑜眉心微蹙。“我也想问你。”

荀弋神情淡漠,“掌门寻你多日,你也该回去了。”

“一口一个掌门,叫得很习惯,”萧清瑜皮笑肉不笑,“想不到曾经一贯独来独往的冷面阎君,如今也甘当星海派的走狗。”

“论起两面三刀的本事,你称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荀弋不动声色,道,“我只是奉命寻你,并未打算来与你争辩是非。”

“寻我?”

萧清瑜冷哼一声,道,“前些日子,是谁阻我杀人?莫非荀兄这样的杀手,与我三弟也有神交?”

“我曾误伤过他,还他一回,也在情理之中。”

荀弋向来不喜这种唇枪舌战,然而话音刚落,便觉劲风近面,当下振臂退出丈余之外,冷眼瞥向萧清瑜,“你作甚?”

“杀人。”

萧清瑜简单丢下两个字,便已飞身而起,翻掌拍向荀弋头顶。荀弋摇头,垫步向旁闪开,他过惯了在刀上舔血的生涯,虽不会什么有来头的华丽功夫,基底却是实实在在,身手日日都在长进,面对萧清瑜这意料之中的挑衅,应付得颇为从容。正值午后,树底斑驳光影如水花般溅落在刀身,如星野斑斓,寒影流转,与掌风交会,寸寸皆是杀意,如海潮般汹涌,纵与这冬日的寒风比起冷冽,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萧清瑜连日受挫,心中烦懑已至极限,本将这场争斗当作宣泄,却久久难以得手,怒火也在心头越烧越旺,当下大喝一声,右掌高举,重重拍向荀弋头顶,这一掌去势蛮横,丝毫不讲章法,与方才所用路数大相径庭,荀弋一时不及反应,只能匆忙向旁闪身,却还是被他掌风扫在肩头,只觉肩骨一阵酸麻,似要震碎一般。就在这时,空中却隐约传来一声细碎的声响,荀弋立时回头,却见一道冰棱从耳际擦过,直冲萧清瑜面门而去,这冰棱去势,不紧不慢,显然只为阻止恶斗,而非要人性命。萧清瑜振臂扫开那冰棱之势,蹙眉望向此物来处,只见桃七娘穿过密林,不疾不徐走到二人跟前。“你们两个,有什么好打的?”

桃七娘嗤笑一声,朝二人各瞄一眼,道,“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桃七娘,”萧清瑜面色清冷,“你不是让我配合白鹿先生引萧璧凌现身吗?为何,我会在星海派内奇门阵中看见他?”

“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谁知道呢?”

桃七娘皮笑肉不笑,道,“这我还想问你,是得手了还是怎的?我都找不见他了。”

“惊喜?”

萧清瑜冷哼一声,道,“恐怕不止如此。”

“你想知道为什么?”

桃七娘收敛笑容,道,“你可知道,白鹿先生说过,这人,他要活的。”

“那又如何?”

萧清瑜冷眼瞥她,眼中繁复思绪尽数收入眼底,丝毫不让她看穿心思。“你斗得过白鹿先生吗?”

桃七娘挑眉,“人在他手里,活着进去,你要如何保证,让他横着出来?若不能保证,日后再想杀他,你可还有什么手段?”

萧清瑜听罢,眉心一紧。“当你是好心救人,原来竟是为此。”

荀弋嗤笑一声,“桃掌门真是有本事。”

“这对你而言,又何尝不是好事呢?”

桃七娘道,“你还曾去高朋客栈见过那个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正宫不死,你哪有机会,啊?”

言罢,唇角微挑,笑容像是炫耀功勋那般灿烂而得意。荀弋摇头不言,别过脸去,丝毫不理会她这番戏谑。“那你给我个理由,”萧清瑜面色依旧冷峻,“凭什么冒险帮我?”

“星海派都快被各大门派强行围剿了,当然只有尽快助你成事,我等才好保命不是?”

桃七娘冷哼道,“可惜为时已晚,人都跑了,我上哪再去给你找一个回来?也怪我大意,把阵布得太浅,令他脱身而去,我看你眼下与其同他人大动干戈,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找到你要杀的人。”

“那我要如何知道,你没有再次算计我?”

萧清瑜冷眼反问。“韩夫人在我那儿,可一直都是好吃好喝招待着,怎的,连这都要找我算账?”

桃七娘故作不解之状,望着他道。萧清瑜听罢,闭口不言。“我看你们两个还是合作比较好,到时一个抱得美人归,另一个,也能回到齐州,得偿夙愿,两全其美之事,可别为了一点点私怨,而误了大事。”

桃七娘继续说道。“可人是他放走的。”

萧清瑜咬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种一板一眼的人,恩怨偿清也就了结了,你同他计较作甚?”

桃七娘言罢,便即转身要走,“我看萧公子你还是践诺回去与白鹿先生商量着如何办罢,我该做的可都做了,若你非要卖了我,星海派也只能等死了。”

言罢,身形已飘然远去,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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