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这次背了挺多东西过来,除了玩具,还有一些文具,像铅笔、彩笔、文具盒、田字作业本等等,把这些东西都交到柳明君手里,两个人没有原路返回,来到半山腰的公路边等着路过的大巴。 上车后的廖工兵心情有些沉重,他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青山,一路沉默着回到了所里。廖建国正靠在柜台边上和前来办理户籍的乡亲侃大山,看见廖工兵开门进来,招呼了一声,廖工兵没理会,直接往里屋走。 “咋回事这?出门一趟耳朵聋了?”
廖建国莫名其妙,看着跟在廖工兵屁股后进门的小庄。小庄把情况这么一说,廖建国就明白了七七八八,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 “毛孩子一个,没见过大风大浪,这么点阵势就遭不住了,这要是真正的民间疾苦不得整抑郁?让他自己消化吧,不用管了。”
廖建国摆摆手,继续侃大山。廖工兵听见了自个老爸在外面说的话,继续闷头沉默不去理会。廖建国说的民间疾苦他真的不清楚,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后来去了外面的世界,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就是他见到的这样。他看过新闻,也曾经被书上描述的世界而黯然神伤过,但这一切都远不如这两天经历给他带来的震撼。 他有些不明白,都二十一世纪了,这片土地上为什么还有这么贫穷的地方,这种地方,又有多少?那些孩子一双双望着远方的眼睛刺得廖工兵心跟筛子一样。他突然觉得这个派出所的某些东西特别不顺眼。于是他骑上自行车离开这里,去找吴群。小庄想把人叫住,被廖建国给拦住了,看着廖工兵远去的背影。 “让他去吧!想不通就把他那身皮扒了,回去老实种地耕田。”
廖工兵一路上山下坡,骑了十几公里的路,总算来到了高旁村。饶是他身强体壮,此刻也感觉累得够呛。也就他骑的是家里的老永久,换别的自行车还不一定经得起折腾。廖工兵把车往操场边的谷垛一靠,就往吴群那走。推开门直奔冰箱,拿起一瓶水就灌了起来。 “我说你这可是违反了三八纪律我说,你这皮还挂身上呢,小心我拍照举报。”
廖工兵没有搭话,大屁股往沙发上一碾,东张西望的打量起四周情况。冰箱、音响、彩电,影碟机应有尽有。独立卫生间、独立厨房,太阳能热水器。 “去你大爷的资本家。”
廖工兵捞过面前的水果盘。见啥撸啥。 “大少爷,你这是怎么了?一来我家就大吃大喝,受啥刺激了?”
吴群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拉把椅子坐到了廖工兵对面,并不是他不想坐沙发,廖建国大马金刀的横在那,他挤不进去。 “你还戴上眼镜了?”
廖工兵扒拉着篮子里的苹果,一口半个。 “任老师送我的,说这个可以矫正视力,我就带上了,我读书那会眼睛有点近视。”
“屁,什么矫正,都是扯犊子,只会越戴越离不开,都是骗钱的玩意儿,劝你扔了。”
吴群笑笑,没有搭话。 “啊群,你相信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吃不饱穿不暖的的人么?”
廖工兵三两口把苹果啃完,不吃了,转着手里的水果盘。 “信啊!不止现在,这种人哪个年代都有。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个?你小时候没见过穷人吗?”
廖工兵听得有点不舒服,想开口反驳点什么,嘴巴动了动,又不知道说什么。 “可现在都新社会了。”
廖工兵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管他什么新社会旧社会的,该有它还得有,怎么?这段时间你看到啥了?”
不得不说他们几个对于对方的性格都很了解,吴群直接就把握到了廖工兵情绪低沉的原因。廖工兵叹了一口气,把这几天的经历和吴群说了一遍,末了,廖工兵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啊群,我们都知道高旁村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你能不能帮帮那群孩子?”
“怎么帮?”
“你跟任老师说说,就像当初他在这里造学校一样。去那也造一个,让孩子们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有走出大山的能力。”
吴群没有正面回答廖工兵的话,他看着廖工兵带着期盼和着急的目光。 “工兵,我跟你讲个故事。以前有个乞丐在一个富人区的街道边乞讨,有个富豪很有善心,每次路过乞丐那里,他都会掏出钱包给乞丐十块钱,刚开始乞丐心存感激,都会和富豪道一声谢谢,起身鞠个躬。时间久了,乞丐连起身都懒得起来。后来有一天,富豪因为没带钱,只给了五块钱,乞丐就跳起来骂人,他说,为什么我的钱你不给我?你是不是拿去送别人了?富豪给他解释了原因,他依旧不依不饶,说富豪是个负心人。”
“什么意思?”
廖工兵听完故事,不理解。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酸不几啦的我听不懂,你直说帮还是不帮?”
廖工兵目光灼灼地看着吴群,似乎要看透这个让他有些陌生的兄弟。 “我要问问任老师,我相信他会答应,不过可能需要一些交换条件。”
“什么时候善良需要等价交换了?”
廖工兵看向吴群目光更加陌生。 “工兵,我不是这个意思。”
吴群连忙安慰廖工兵,把他的情绪抚平下来。 “你也知道的,时代在进步是吧?你看看以前,村子里有谁要建房子了,村里人有空的都去搭把手,分文不取,只要管顿饭就行。这些年还有这样的吗?没了,多多少少都会收些报酬。你可以说乡亲们变了,变得市侩了,但是别人可以不要,你不能不给,明白吗?”
“不明白,那只是一群什么都没有的穷孩子,能给你什么?”
廖工兵摇头,眼睛不再看吴群,而是慢慢闭了起来。 “道德、感恩,他们之中有些人需要回来做这个土地的领路人,回来报答养育他们的人,而不是接受别人的恩惠以后觉得理所当然,把乡亲们扔在哪里不管不顾。”
廖工兵听吴群这么说,长出了一口气,身体重新放松,贴在沙发上。 “我还以为什么呢!屁大的事。吴群,不要以为自己吃了几年墨水就是城里人了。生在这里,你一辈子都是农民。农民啥样你不知道?什么缺点都有一点,就是绝情和漠视基本学不会。还有,下次和我说话直接点,不要拐弯抹角的,小心老子揍你!我先我走了,有事电话。”
廖工兵骑上自行车,溜车下坡,吴群叫都叫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