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田步村的吴紧在同乐镇附近找了个工作。因为曾经发誓再也不去干工地捞水泥了,所以他找到一份捞沙船上的工作,改行去捞沙子。 白天他拿着铲子对付沙子,晚上他拿着雨伞对于舞蹈。是的,就是拿雨伞。为了给杨再业一个别出心裁的婚礼,他们仨在碰头之后决定来个舞蹈,壮族特色民族舞,抛绣球。并且以二比一的投票决定这个新娘子就由吴紧来扮演,吴紧曾经愤怒地反抗过,被廖工兵一手提到了头冠前。 可怜吴紧这几年本就因为工作的原因晒得一节黑一节白的,消瘦的脸庞再配上个头冠,活脱脱一个沐猴而冠真人版。 “靓女啊!再业能娶到你真是祖坟冒烟啊!三生有幸啊!”
廖工兵嘴角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帮吴紧整理着头冠上用塑料做成的珠串子。 “你给老子滚蛋!”
吴紧怒了,一把想把廖工兵推开,结果自己倒退了几步。 “来吧!你个瘦猴,推得动算我输!”
廖工兵抖了抖自己的胸大肌,向吴紧挑衅。吴紧一听这还得了,出于对自己武力值的高估,他又扑了过去。 “别把衣服弄破了,这是租来的,我交了押金的。赶紧准备好了哈!教舞蹈的老师马上来了,还跟他租了一个舞蹈小队,到时候这些钱都给我算好,再加三倍算杨再业头上。”
吴群赶紧制止住两个扭来扭去的中年小屁孩。 “好嘞!”
一听说有钱赚,廖工兵和吴紧马上就来了精神,安静地等着老师过来教学。 三人之中吴群学的是最快的,虽然没有达到一学就会的地步,不过多练习个两三次就基本上会了。民族舞难的不是动作,是跟上音乐节奏,吴群之所以学得快,老师说这是因为吴群乐感比较强。只有吴紧经常是这边还在扭着前一个动作呢,音乐早就放到下一个动作了,不得已只能重新开始。 如此练习了一个月,眼看着年关越来越近,晚上的天气越来越冷。吴紧也只是学会了基本的舞蹈动作,跟上节奏这事还是若有若无。不得已老师只好把他的一部分舞蹈分给了吴群,只给他留下绣球舞蹈这一部分。重新编排舞蹈,让吴群来领舞。 三个人都把这件事当成了目前最重要的事来做,一直练习到年底28号才停下来,并约定好了大年初八接着来练习,务求在能力范围之内做到最好。 大年三十晚上,吴紧还是去看了一下他的老爸,带了一只烧鸡还有几瓶二锅头,房子没有像当初他离开的那样凌乱不堪和恶臭冲天,东西虽然放的不整齐,至少不脏。院子里也种上了青菜,稀稀拉拉的绿色给这里增加了不少生命力。 正吃着,兜里的手机想了起来。吴紧掏出来一看,是杨再业的电话,于是起身出门接电话。 “阿紧你在哪呢!大年三十了我说,来我家陪陪我啊!哥俩一块喝两杯!赶紧的!就等你了!”
“不了,我今晚在陪我……我爸喝酒,就不过去了。”
“这样啊!那行吧!改天有空给我电话哈!挂了!”
话音刚落手机就没了声音。 吴紧轻轻一笑,手机往兜里一揣,摇摇头继续回去吃饭。 他老爸的精神状态相比之前见到的好了很多,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少跟人交流的原因,话一直很少,吴紧看的出来他一直想努力和吴紧交流,可就是说不出话。也行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一直盯着吴紧看, 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一个曾经有着暴力倾向的男人变成了现在这个畏畏缩缩的样子?吴紧实在想不出来。他心中的恨早就消失得七七八八了。哪怕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人来看待,吴紧都会来看看他,何况是他把自己带来到这个世界上,不论有意无意,不能否认的是自己的生命是他给的。 所有的故事都会烟消云散, 所有的回忆终将风轻云淡。 “今天留下来吗?”
几杯酒下去,老人的手也不抖了,开口说话的声音也利索起来。 “嗯,今晚不走。”
“那就好!那就好啊!”
老人高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少喝点吧!”
吴紧把瓶子拿开。 “没事,今天高兴嘛!”
他又把酒瓶拿了过来。吴紧便不说话,尊重他作为一个长者的权利,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走一个。”
两个举起酒杯碰了一下,端起来一饮而尽。 “啊紧啊!自从那天在学校打了你,然后你退学了,我一直很内疚,这些年来我都在……” 老人试图解开心扉,和吴紧聊聊天。 “停!我不想回忆过去的任何事情,现在就挺好。”
“不说!不说!”
两个人就这么喝着,时不时说一两句话,对于过去都只字不提。直到老头子醉得东倒西歪,眼看着就要睡着了,吴紧才扶着他去睡觉。给他脱了衣服,洗了脚,盖上被子,自己去客厅铺张席子,就着一张破被子将就了一晚上。 第二天吴紧被冻醒,起来做好了早餐,不辞而别。 他知道自己以后来这里的次数会越来越多,以照顾一个孤寡老人的身份而来,或许还可能会给他送终。 但吴紧始终还要过自己的生活,在他心里,他有个家比这里更重要,那就是他的养父母。这个年他要去陪着他们。 有人给了他生命,这是开始,有人陪着他度过前半生,这才是亲情。 给岁月以温柔,而不是给温柔以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