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再业坐在三楼大厅的椅子上,慢悠悠地玩着手机,一点也不着急。 等到黎虎从包厢里出来,他才抬起头收起手机,把烟蒂摁进烟灰缸里面。黎虎朝他点点头,拉&凳子坐到了杨再业对面。抽起几张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天气有点闷热,稍微运动一下就出汗了。还是三月的天气舒服,不冷不热,适合运动。”
杨再业没撘话,起身往包厢里走。 包厢里很乱,酒瓶果盘满地都是,还有各种各样的呕吐物,一股和外面的空气截然不同的味道正在房间里肆意蔓延。呆个几分钟就能让人胸闷气短。 几个年轻小伙子满身鲜血地倒在地上,全都挤成一团,神志还是清醒的,只是身体时不时会抽搐一下,很显然是疼的,但是不敢大声招呼,只能时不时抽一下冷气。看见杨再业朝他们走过来,几个人拼命往墙角退,什么伤痛都被惊恐短暂的压了下去,几个人挤成一团,看着杨再业在他们面前蹲了下来。 “伤的挺重。需要及时治疗,不然很容易落下病根,救护车我帮你们叫了,不用感谢我。不过我没给钱,到医院你们就要靠自己了。明白了吗?”
几个人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杨再业说什么,只会拼命点头。 “到时候警察来了知道怎么说吗?”
几个人拼命摇头,又拼命点头。 杨再业笑了笑,直接离开了这里,他不愿意和这群垃圾再多呆哪怕一秒钟。开着车到同乐医院去找吴紧和苏燕去了,只留下黎虎善后。 吴紧的状态不出杨再业所料,他一个人坐在走廊上,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对周围的动静不闻不问,仿佛身处另外一个世界。一直到杨再业摇了摇他的肩膀才反应过来。 “为什么?”
吴紧只问了三个字,杨再业却感觉有千言万语向他汹涌而来,瞬间把他淹没。一向能言善辩的杨再业十分罕见的选择了沉默。他伸手搭上吴紧的肩膀,使劲摇了几下,搂着他走出医院来到停车场,掏出了烟盒,一人一根,默默点上。 前几天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已经不见了,只不过几个小时时间,吴紧就好像苍老十几岁,眼神里的光芒早已经失去,本来并不明显的鱼尾纹突兀地出现在脸上,胡子硬生生的长了一大截。甚至拿着烟的手都不再平稳随着心跳轻轻地抖动着,他人明明还在杨再业身边站着,却又好像早已经死去一样,一切都太不真实。 “为什么?”
吴紧低声细语地问着,像是问杨再业,又像是问自己,更像是问这个世界。 “阿紧。”
“谢谢你,医生说燕子人没人,住院一段时间就行了。”
吴紧转头对杨再业说。 “怎么样?”
杨再业又点上一支烟。顺手还给吴紧扔过去一支。 “还好吧,只是脸上的伤疤有点难看,还不敢打电话告诉阿姨,等过段时间再说。”
吴紧也重新点上杨再业扔过来的烟,一口三分之一。 “我说你,你怎么样?”
杨再业又问。 “我?”
吴紧指了指自己的脸。 “对,我说你,你怎么样?”
杨再业来到吴紧面前,认真地盯着他的脸说到。 “我还能怎么样?挺好的。”
吴紧十分勉强地笑了一下。看起来跟哭一样。 “那就好。”
杨再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点头。 “医院的所有费用我先帮你出了。”
“嗯,记得到时候给我打个欠条,工资里扣也行。”
“到时候再说。”
“好。”
沉默,压抑的沉默。 “他们怎么样?”
“应该如你所愿。”
“那还行。”
又是沉默,压抑的沉默。 “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沉默向来都不是他们兄弟几个人之间的主旋律,这种彷徨的气氛实在让他们心理难受,强大如杨再业都觉得不舒服,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不知道,我现在只想等着燕子回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吴紧狠狠地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表情痛苦地说到。 “答应我,就算你回不到以前的样子,也不要变得太复杂,可以吗?”
杨再业认真地问着吴紧。 “怎么?逼我当圣人啊?”
吴紧反问道。 “没有,阿紧,我并没有逼你的意思。只是我自己并不是一个好人。你也好,阿群工兵他们也好,你们身上都保留着人性光辉的一面。我一直尊重你们的选择、支持你们的选择,其实也是为了支持人性,似乎只有这样我才是个和你们平等的人。我不想你失去这些。”
吴紧又是沉默。他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直到把过滤嘴都给抽出火花来。他才吐出满嘴的苦涩,抬头看着杨再业的脸,很认真的说。 “再业,我没法保证什么,我只是个小人物,小的不能再小了,要啥没啥,连生存都要靠在你这棵大树下。就算我愤怒、报复那又怎么样?只不过是大海里一滴徒劳翻腾的小水滴而已。我没你想的那么多,也没能力去想那么多,我现在只想等着燕子出院。你不要逼我去答应什么,可以吗?”
“好。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杨再业似乎松了一口气。吩咐了吴紧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医院。 吴紧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唇紧紧地闭着,像被缝起来一样。他缓缓做在台阶上,脑袋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膝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