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少阳知道此节他既然能想到,吕子通自然也已经想到了。正是心头疑惑处,耳听得那阴山鬼王徐徐又道:“当年在泉州道上袭杀之事,乃是老夫的属下擅自所为,此等事决计不会再有。如今你苦心经营数十载的江淮大帮,转眼就要为明廷剿灭。唯有与老夫一道共图大业,才能他日东山再起。眼下吕老弟若答允结盟之议,你可再委门主掌摄贵派教务托付后事,不知如此意下如何?”
吕子通听了这话只是不语,另有一名黑衣人已然不耐道:“师尊,与这等不识时务之人何必多说!依着徒儿之见师父既不愿大开杀戒,也不用将这里的南都都以性命相挟。只需把他们的这劳什子少主捏在手心,就不怕这些个周吴余党不同咱们合作!”
柳少阳听这人的声音甚是耳熟,想起乃是当年在泉州道上为自己使计打得重伤的虎保尊者。心头焦急之下,不由暗忖道:“这些人手段狠辣无恶不作,只怕真会以少主的性命胁迫叔父就范。”
阴山鬼王微一沉吟,眸间倏有戾芒划过,语气古怪道:“若非迫不得已,本座绝不屑为这等逼人就范的勾当。吕门主有审时度势之能,乃是通达明智之人,老夫相信他会答允的!”
吕子通与阴山鬼王相识日久素明此人秉性,深知这魔头如此语气乃是起了杀机。他此刻百脉寸断有如蚁噬,深知性命已在顷刻。委实担心阴山鬼王要害少主张凤,抑且对场中诸人不利。他思之所及,心头蓦而喟叹一声。只觉得自己数十载苦心报仇复国,回首不过有如南柯一梦。旋即心意果决,定了定神,伸手一指柳少阳,勉力提气朗然道:“好!尊驾既然答应助我周吴复国,吕某自然是求之不得!老夫死后由我这侄儿接替门主之位,统领两淮南北十三舵的弟兄,与阴山派共谋携手覆明!”
柳少阳一楞心底大震,惊而脱口道:“叔父,这……这如何使得?您老人家福祚百岁,这回……这回定能脱却此难……”说到后来半句,眼泪已不由地涌将出来。吕子通叹口气道,低声道:“阳儿,叔父岁近六旬死不足惜,可朱元璋是绝不会放过咱们的!如今各堂口的众兄弟皆有覆顶之灾,要带着大家伙谋条活路,唯有你能担此重任诶!”
柳少阳听得心头哀恸一时讷不能言,五行门其余之人也皆有凄然之色。阴山鬼王见吕子通一改口风转而答允,神情微整肃然道:“吕掌门深明大义,老夫果然没有瞧错!只是如此一说太也草率,何不当场立誓为证!”
吕子通神色惨然,抬手骈指对天,缓缓续道“吕某对天起誓,愿与阴山派结盟共抗明廷,倘若有违死后阿鼻地狱万劫不复!”
阴山鬼王哈哈一笑,朗声说道:“吕老弟不愧江湖英豪,果然爽快!也罢,既然吕门主诚心结盟,本座也随着对天自起一誓!”
说罢抬首仰天而望,凛然高声道:“老夫阴山鬼王在此立誓,日后若背约杀戮五行门弟子,我额白脱里死于刀剑之下,身首异处不得善终!”
接着缓缓揖手一礼,恭声道:“吕老弟,你我今日一别再无相见之日,老夫敬你英豪了得施礼为绝。眼下你伤重不治时候无多,定然还要交代门中后事,我等就不再叩扰了!”
说罢大袖一挥当先径去,那闵洪身份既泄也不再留,与四周的百余名黑衣人都随之上马。风雨声中隐闻蹄声得得,骤而便已走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