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少阳心头诧异之余,又见屋里走出数人分往四隅值守。旋即蹑身窜上贴游墙侧,弹起挂在斗拱梁后挨到西首窗前,远远打格栏的缝隙之中朝里觑探。这一瞧之下委实心底暗凛,原来屋子里除了赤那尊者身居东席上首,下首两侧连摆十余张桌椅,分坐着几十名劲装大汉。其间一眼看过,非但有虎保、阿鲁台这些阴山派里的其余尊者高手端坐,就连祁伯飞、霍天魁等飞鹰帮中的江湖好手也尽数在列。他敛气凝神朝屋里去听,但闻阿鲁台站起身来朝赤那禀道:“大师兄,地厅下的密道已经掘挖出了五里,可以直通南都的紫禁城西侧。大元的勇士人人都得长生天赋予的神力,只等那朱允炆今夜摆驾回鸾,就教他人头落地!”
这几句话字字以汉语而发掷地有声,直听得柳少阳心头惊诧无以复加,暗想:“原来阴山派和飞鹰帮的这些宵小在此毕集,是要夜袭紫禁城取朱允炆的性命!”
赤那听了这话面露微笑,志得意满道:“我来之时恩师曾再三叮嘱,说数十载苦心筹划能否成功在此一举。那朱允炆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才做得半天皇帝,就要去地下与他的祖父团聚了!”
旁侧里祁伯飞干瘦的脸上挤出笑容,起身恭声道:“鬼王他老人家谋划的一箭双雕之计着实高明,全凭尊者统筹有方立此大功!咱们这回扮作燕王麾下的死士将朱允炆杀了,那朱棣就算再为了得,也是弑杀君上的乱臣贼子,百口莫辩人人得而诛之。明廷的皇室和群臣自然要拥朱橚登基,而那位周王又尽在咱们的掌握之中。嘿嘿,到时候别说将辽东甘陕割给大元,就是毁了他朱家的江山又有何难!”
屋内其余诸人闻言尽都哈哈大笑,身隐窗外的柳少阳鄙夷之余却只觉心底暗寒,忖道:“原来周王已经落在了阴山派的手里,额白脱里所行的这般勾当委实歹毒厉害。若真如这姓祁的辱祖之徒适才所说,神州万里的百姓岂非又要沦于胡虏之手!”
此刻屋内赤那又与阿古拉等阴山派诸人出言吩咐,这回说的却是古派语柳少阳已难得听懂,但想来不过是具体筹划夜里袭杀之事。柳少阳心头忐忑也不再耽,扭身转于屋顶提气如飞轻纵。下面的巡哨之徒未闻半分声响端倪,柳少阳整个人已然身在大宅对街熙熙攘攘的人丛之中。莫凌涛等依命留在朝阳门外正自焦急,却见柳少阳神情忧虑匆匆而回。当下寻了客栈权作歇身落脚之处,柳少阳瞅过行藏未泄并无旁人跟梢,便将适才之事前后尽都说了。诸人听了这等歹谋人人惊疑不定,莫凌涛恨声道:“朱允炆那厮当年为了邀功冲咱们赶尽杀绝,活该今夜要送命在凶悍之人手上。咱们不费举手之劳就能报还血仇,当真是报应不爽。只可惜那燕王虽也是朱重八的子嗣,但终归于我等有救命礼遇之恩。这回鞑虏图谋如此一石二鸟之策,他却免不得要被泼身污水遭宵小算计的了!”
有他这么头里一说,钱秋琳和金玄策二人与之心思相类。都觉得可以两不相助静观其变,各自计较不谋而合。唯有水玄灵眼瞧柳少阳眉宇紧锁,知他心中所虑从旁脆声言道:“阴山派的人既然已经控制住了周王,若任凭事态发展此人身登大宝,只怕几十万北虏大举南侵天下有变。赶巧逢上明廷内讧十有七八一败涂地,那时这好不容易重整我们的江山,就要沦为万劫不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