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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伤患者输液,那不是像老百姓认为的随便挂几瓶盐水就行了的。
别看护士一会儿就来换个瓶,五颜六色瓶瓶罐罐各种各样的,其实这里面有一套非常非常复杂的计算公式。 液体输少了不行,输多也不行,盐水和糖水还有比例绝不能换错,一不小心就容易让治疗失败,甚至病人死亡。 先不说那些现场死亡的,能送到医院活下来的烧伤病人最常见的死亡原因就两个: 一个是“休克”,另一个是“感染”。 当重度烧伤患者人体不足以代偿迅速的体液丧失时,循环血量会明显下降,导致血液动力方面的变化,进而发生低血容量性休克。 特重烧伤在伤后2-4小时,重度烧伤在4-8小时即可陷入严重休克状态。 而这位陆军Z司令就处于重度烧伤休克,并且从烧伤到辗转送到中非友谊医院,时间已经过去了3小时,非常宝贵的3小时。 所以补液成了气管插管后,又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抢救措施。 如果你的科室不经常跟伤烧或者脱水病人打交道,那么这个医生基本除了考试的时候背诵了一下,回头全部都给忘了。 何况还1987年,哪怕是教科书上相关公式都不像几十年后那样完善。 所以现在陈棋要开补液处方了,头都要炸了,脸憋得通红。 因为他印象中关于补液的公式也忘得差不多了,一时真的不能完全想起来了,这越心急越想不起来,急死个人。 刚刚还在快速推进的抢救工作,突然节奏停了下来,抢救室里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主治医生陈棋。 祁云明急了:“小陈,怎么了?赶紧救呀,你傻站着干嘛?”巴格里院长则是心惊肉跳地问道:“陈医生,是不是病人已经没救了?”
听到这话,窗户外的家属又要开始嚎丧了。 陈棋举手做了一个安静的动作: “别吵别吵,我正在背公式的,妈的,怎么这么复杂的,这玩意儿可不能错,绝对不能错,搞错一个病人就死定了。”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少人开始对陈棋坚定的信念,怎么开始有了一丝怀疑? 这神医不应该随口就来,风清云淡的吗? 哪有像他这样,病人躺在那儿等急救,这边还在背课本的? 而另外一些医生则不以为然,不就是输液嘛,你什么盐水、糖水、糖盐水随便上嘛,反正有什么就输什么,搞那么复杂干嘛? 像易则文、张兴这样的陈棋脑残粉,则也在努力回忆着大学时期教过的补液方法,看能不能帮上忙。 他们是正规科班本科出身,对于临床更严谨,恰恰能理解陈棋陈院长为什么如此小心慎重。 只见陈棋这时候一边看着天翻着白眼,一边喃喃自语着,就跟瞎子算命一样,其实脑子都快想破了。 “Parkland公式?不行不行,这个补液量大,使用不当可能出现液体超载现象,只能在血浆供应困难或成批烧伤早期现场救治时使用,医院里明显不适合。 那Monafo公式?这个好像也不行,虽然补液量少,液体负荷轻,扩容迅速,但不良反应也较明显,还需要密切监测血钠、渗透压,哪有这个条件啊? 另外还有啥?Evans公式?Brooke公式?可这公式内容是啥?啊呀,我咋给忘了?完了完了。”
陈棋前世的外科学老师,这时候估计棺材板都盖不住了,想爬起来打死这个不肖学生。 谁也不知道陈棋现在的内心是天人交战,自己给自己加了很多戏,同时他的脑子跟电脑一样一个个搜索过去。 忽然他一拍自己的巴掌,低骂了一句: “笨蛋,干嘛一定要学国外的,国内不是也有一套自己研究出来的公式嘛。”
后世大学课本上的,有一套第三军医大公式预算补液量,不过一般只应用于中度大面积烧伤。 现在陈棋也不管了,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先拿来用吧,不行后面再调整。 抢救室众人都看着陈棋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黑,时不时还抽自己一大嘴巴子,全都是莫名其妙,怀疑这是海鲜吃傻了? 突然陈棋心里有了方向,大喊了一声: “来来来,大家都过来,我先背个补液原则,记下来,我怕我一会儿给忘了:先盐后糖、先晶后胶、先快后慢、宁酸勿碱、宁少勿多、见尿补钾、惊跳补钙。”
陈棋背完还有点不确定,心想这顺序可不能错了,如果改成先胶后晶,先糖后盐,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于是又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个应该不会有错,毕竟是当初最基础的医学口头禅,属于必须张嘴就来的那种。 抢救室里一群小医生听到院长命令后,立刻变得手忙脚乱。 记忆力强人的直接用脑子记,有些胆子小的忙着找纸笔再写下来。 有了这个补液原则,陈棋再一步步按思路走下去,果然顺畅多了。 “陈丽,杨秀秀,你们先给病人把盐水挂上,具体多少输液量,我再算算。那谁,你的笔和纸借我用用。”
看到陈棋趴在桌子上,开始咬着笔头努力计算了,大伙儿都围了上来。 就连弗里敦国立医院的医生们也都跃跃欲试,毕竟在他们的思维观念里,补液量多少,跟你需要输入的针剂数量有关。 比如你要用到5钟药,那就挂5瓶水呗,液体仅仅是当作融媒在使用。 他们是知道理论上补液的重要性,但实际上平时在临床上根本就不是很注意。 现在看到烧伤病人需要补多少液体,什么种类都需要严格计算,一个个都惊讶同时,也佩服起陈棋的严谨来。 家属们伸长了脖子在窗户口瞧热闹,越瞧越不爽了,好嘛,让你治病救命,你们他娘的咋写写画画起来了? 这是抢救室,不是文化沙龙呀,医生们你们做个人吧。 陈棋不管别人怎么想,嘴里一直在默念: “伤后第1个24小时,预计补液量(mL)=烧伤总面积(%体表面积)×体重(kg)×2.6mL(胶体与电解质之比为1:1,各为1.3mL)+2000mL水分。 复苏的前2~3小时,可视情况将第1个24小时液体总量的1/2快速补充,另1/2于余下时间均匀补充。 伤后第2个24h预计补液量(mL)=烧伤总面积(5%体表面积)×体质量(kg)×1mL(胶体与电解质比为1:1,各0.5mL)+2000mL水分,于24h内均匀补充。”
这一套公式下来,中英文都有,别说人家黑医生们看不懂,就连华国医生也是一脸懵逼。 陈棋写完,看着草稿心里满意极了,这多少年没有背这些玩意儿了,居然还能想得起来,果然是干外科的天才。 易则文忍不住了,代表大伙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陈院长,这,这个公式你是怎么得出来的?”
陈棋心想我哪知道为什么这样?这都是专家们在长期的临床和实验中摸索出来的,反正肯定不可能会错。 “别管这些,就按这个原则赶紧治疗,实在不懂的,回头我给你们补补课。你们几个测一下伤烧面积,面积怎么算都会吧?对,一个手掌占比1%。”
旁边来自火腿市的小医生不甘地问道: “陈院长,那你能不能举例说明,这先晶后胶怎么理解?这个你不说清楚我们怎么在临床用药呀?”
陈棋心里腹诽,都什么时候了,病人都快死了,还不赶紧抢救? 但自己的下属,或者“半个学生”们有疑问,他这个带教老师还是要耐心回答的: “好,那我简单举几个例子,先晶后胶的“晶”是指晶体溶液,包括葡萄糖溶液、等渗电解质溶液、碱性溶液、高渗溶液等。而这个“胶”自然指胶体溶液,比如右旋糖酐溶液、代血浆、血液制品等。 先输晶体溶液,是因为晶体溶液不会提高血液的粘滞性,有利于血液循环,防止脑部缺血性休克死亡。更不会提高血液的粘滞性,这样就有利于血液循环,防止脑部缺血性休克死亡。 晶体溶液的溶解性比胶体溶液的要好,血液运行的阻力小,血液运行速度快。胶体物质则会增加血液的粘滞性,血液运行阻力大。所以我们需要补充血溶量时,要用先用晶状液,这一点很关键。”
陈棋一边写医嘱,一边给身边围着的年轻医生们做现场教学。 然后大群小萌新,甚至中年医生们,全部都低着头,认真将陈棋的第一句都记下来,态度要多端正就多端正。 三条静脉通道打开,液体快速输入,速度之快,让一些小医生们都担心不己。 另一个来自丽水的小医生有点弱弱地提醒道: “陈院长,这,这滴得也太快了吧,一口气同时上三个输液,滴速过快容易引起心衰和肺水肿,是不是太危险了?”
平时临床上,医务人员对点滴的速度控制得很严格,实在不知道的,也是宁可慢而不是快,就怕出意外。 陈棋这时候已经站了起来,一边拆着导尿管,手里活不停,一边继续解释: “那要看什么时候呀,你们瞧这位黑人司令,都已经休克了,也就是说快死了,这时候我们补液的原则是什么?那就是快速补充血容量,以最快的速度提升高血压,纠正休克。 相当于要先给他的小命吊着,只有过了休克关,你才能再谈后续治疗,对不对?毕竟这休克一个不好,死亡率那是相当高了,无论任何时间,保命永远都要摆在第一位。 比如肾脏吧,如果血容量减少、肾血管痉挛、溶血以及毒素作用等,导致尿少尿闭、血红蛋白尿,甚至引起急性肾功能衰竭,这个问题如果不提前预防,你救回来也是个残废。 来,张兴,给病人将导尿管插上,赶紧的。”
张兴接过导尿包有点为难地看了看这位Z司令的大腿根的地方,忽然有点心疼这位黑人司令。 要不是位置没跑了,否则根本就看不出那黑黑的一团是什么? 小鸟都变成烤鸟了好不好。 这要插尿管,就跟开盲盒或者说开“叫花鸡”一样,先要把外面的焦碳先敲碎去除,然后再仔细寻找尿道口在哪。 一想到这个,张兴都是打了个冷颤,心想人都这样了,不如死了算了,还救啥呀,救回来也是公公了。 陈棋的一个个临床医嘱下去,现场又重新忙碌起来。 那边从霉国带回来的二手呼吸机也已经开始工作了,现在就缺一个床边心电监护仪了,这玩意儿还没发明出来呢。 忙完抢救,接下来就是进入正式的治疗环节,然后又碰到一个重点困难。 陈棋跟自己团队的医生们商量了一下后,走到了弗里敦国立医院院长巴格里面前: “院长先生,这位Z司令能不能挺过去,感染关的危险性想必你也知道,所以现在抗生素非常重要,我需要最好的抗菌药,不知道你们那里有什么存货?”
巴格里也很焦急,这关系到他的院长宝座,当然是高度重视了。 “陈医生,你需要什么样的抗菌药?”
陈棋想了一下:“烧伤感染主要是以金色葡萄球菌和厌氧菌为主,所以最好还是用第三代头孢,另外喹诺酮类抗菌药,越高级越好。”
巴格里院长这下为难了,下巴上的胡须都被他一根根扯下来了。 一个贫穷落后,全国连一家医药公司都没有的非洲小国,你指望他有什么高档药? 巴格里院长羞愧地说道: “不瞒你说,抗生素类药物我们有,可是我们都是最基础的青霉素、四环霉素、庆大霉素什么的,你所说的高级抗菌药也有,但只有少量保存,顶多只能应应急。”
“你们做为塞拉利安最大的公立医院,居然没有几支高档抗菌药?”
陈棋非常惊讶,而巴格里脸很红: “没办法,谁叫我们是穷国呢,买不起太贵的药品。”
陈棋看了一眼窗户外陆军Z司令特奥多罗的家属们,一个个穿金戴银、绫罗绸缎,手腕上一个个都戴着百达翡丽的样子,心想: “穷吗?一点都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