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个选择很难吗?不就是去死么?”
保靠在墙上双手叉在胸前讥笑着。麻瓜咬着牙睨视着一旁那贼眉鼠眼的家伙,他想逃走,想得不得了,但身后的门却被那两个大汉挡着,根本没有退路。啊啊,我明明才刚尝到幸福的味道,为什么又要做这种残酷的选择……对了,星灯,你不是以前就是对付这种东西的吗?启星灯……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在这里啊……瑞叔叔他一定、一定还在等着我……那种东西,我怎么可能去……他低下头,松手放开身前的星灯,星灯低着头,沉默不语。就这样说好了吧,就这样吧,星灯……求求你……答应我、不,原谅我……麻瓜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向星灯说出自己的想法,但在星灯把头从他身上挪开时,注意到什么东西的麻瓜忽然心头一颤。那是他衣服上的水渍,是星灯留下的泪痕。……“你这个臭小子,才讨了这么点钱就敢回来?想和那几个崽种一样吗?!”
一个大肚腩的秃顶男人操着棍子,指着墙角精瘦的男孩詈骂着。男孩疲惫地抬起眼睑,模糊之中,他看到在男人身后在地上微微蠕动的东西,那种惶恐,那种不安,甚至不能再用语言来形容。他只是蜷缩着用后背来承受着外界的伤害。“去,不想挨打就给我再去菜市场门口讨钱去!”
男人一脚把他踹出房间,又头一歪对旁边的同伙说,“你俩去放风,别让这几个崽被人救了。”
菜市场门口人来人往,行人们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忙碌着,根本没有谁曾停下脚步关注这个臭烘烘的小孩,又或者是不想惹事。男孩抱着腿坐在地上,身前的陶瓷碗闪着油光,他不定的视线在行人之间跳跃着。那一个个穿着光鲜亮丽衣服的人们,那一辆辆缓缓驶过的轿车,明明世界那么丰富充实,但却没有一个是属于他的——甚至连那偶然落进碗里的钢镚也是。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得低声下气地对那施舍的路人道谢,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裤子的膝盖也早就磨开了洞。即使有城管过来,男孩也并不知道意味着什么,更何况在一切可能发生之前,他就被那几个看着的男人抱了回去。忽然,有一个男人骑着电瓶车向这边过来,最终将车停在了他的身旁。男人似乎没有在意到这个男孩,刚停稳了电瓶车便一下子冲到路边的饭店里去了。“老板老板,厕所借一下——”男孩回过头看着那男人捂着肚子消失在饭店的走道里,“原来是去上厕所吗”这样想着,也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男人一抬起头,却发现那电瓶车前面的储物槽里,放着的却是一个包装精美的金首饰。从来没见过如此闪耀稀奇的东西的他,眼睛像是被吸住了似的看着它。那串项链好像有什么魔力,正唆使着男孩将自己拿走,男孩站了起来,右手纠结地悬在半空。但是男孩知道,即使得到了,也不曾有什么东西真正地属于他,那个男人会把他的一切都拿走。一想到这个,他便叹了口气,徐徐坐回了地上。不一会儿,男人迈着轻松的步伐回来了。他这时走近了电瓶车才注意到这个可怜的男孩。男人连忙检查了一番电瓶车,发现没有东西少掉后舒了一口气,又俯下身子向男孩问道:“小孩,你在帮我看车吗?”
“……没有。”
男孩有些心虚地回答道。哪知男人还是开开心心的样子,摸摸男孩的头说,“不是也没关系啊,你光是在这蹲着,也没有人敢来动我东西。要是这项链丢掉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向我女朋友交代了!谢谢你呀。”
男人顺手从袋子里摸出来几颗糖塞到男孩手里,男孩见了,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拿着吧,吃席剩下的,我反正又不吃。”
男孩睁着眼干看着他,说不出来一句话,这时却用余光瞥见了远远站在一旁监视着自己的人——他们正捏着拳头警告着自己。“啊啊叔叔我我我走了……”男孩连忙拿起碗,头也不回地跑开了。看到男孩跑开之后,监视的男人便走了过去,用嘶哑的嗓子拉低声音问道:“你为什么不拿?”
“拿……什么……”“我还和你废话?回去等着挨打吧。”
男孩听了立马露出惊恐的神色,这是他此前从未有的。看着人群渐渐稀疏,这几个人便准备带着“赚钱工具”回去。只是伴随着一声隆隆,天空便下起了雨来。清凉的雨水洒落在大地上,男人们躲到屋檐下焦急地打着电话,任由身边的孩子仰望天空的乌云。“什么,老赵,你先回去了?我没车啊……行行行你快点过来啊,我在车站外面等你。”
人贩子跺着脚,挂掉了电话。男孩看着路人们抱着头慌不择路的样子,嘴角似乎略微有些上扬,但一想到回去后要发生的事,阴云便又在自己的脸上聚集起来。“啊呀,是你?”
一辆电瓶车在他们跟前忽然停了下来,男孩循着声音抬起头来,看见了那坐在车前的男人,正朝着自己咧嘴微笑,而他身后还有一个女人,正紧紧搂着他的腰。男人一下就看到了男孩旁边的大人,问道:“你是他爸么?”
“是啊,怎么了?他给你添麻烦了?”
人贩子一脸无辜地抬起头来。“不是不是,感觉我和他挺有缘的,谢谢你家小孩了啊,这附近贼挺多的,多亏他看着我的东西。”
“应该的应该的……”“来大哥,来支烟……”男人掏了掏电瓶车的储物槽,便向人贩子递去一支烟。身后的开始催促起来,男人这才停止了闲聊开走了。人贩子抿着嘴深深吸了一口,皱着眉头望着雾蒙蒙的远方。回去之后,人贩子并没有提关于要打他的事。男孩走到屋后空旷的草地上,雨水淋在他的身上,裹挟着风掠过下巴,他忍不住战栗,却又贪恋这份凉意。“也许这雨,能给我带来好运……”这样不成熟的想法,不知在什么时候,在他的心里萌发了。而那一天,亦是如此。“叔叔,我们要去哪里,你会打我吗……”“放心好了,你再也不用挨打挨骂了。”
那个衣着精致的男人牵着他脏兮兮的小手缓缓走出影院,就像一对看完电影准备回家的父子,步入雨的世界。忽然,男人脱下衣服,将其披在了男孩的身上,有些歉意似的说着:“真是不好意思啊,突然就下雨了真的是……下次出门得看看天气预报了。”
男孩拉着衣服,紧紧攥着男人的手,光着的小脚开玩笑似的踩在水凼上啪啪作响。被打湿的衣服,承受着生命的重量。回过神来的麻瓜再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副嚣叫着的丑恶面孔。真没用……我真是……居然想让星灯……麻瓜流着泪,揪着胸口的衣服,只有满心的不甘与不舍无处宣泄。他忽然觉得脸颊两侧涌来一股暖意,是星灯抱着他的脸,故作微笑地看着她。但即使透过婆娑泪眼,他也还是能看到星灯那哭红的眼角。“星灯……?”
他茫然地看着星灯,看着她放下双手,缓缓起身。星灯把头转向保,她似乎知道了自己应该要做什么了。麻瓜的瞳孔急剧地收缩着,星灯的动作,保的嘲笑,似乎这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坐下!”
他一把扯住星灯,狠狠地将她拽到了身后,然后转身对保说,“我去!”
“麻瓜……?”
星灯躺在地上,圆睁着双眼。“决定了?很好。”
保走了过去,一把抓住麻瓜的胳膊,像将挣扎的猎物拖入巢穴的野兽一般,走上楼梯将他带到了玻璃罩的上方。“麻瓜……麻瓜、不要!不要!!”
星灯爬起来向那边冲去,却被粗壮的大汉一把拉了回来。麻瓜远远地看着星灯,他吐了一口气后,用颤抖的声音说:“保,你答应过的。”
“是是是,迪诗都等不及了。”
保猛地一拽,麻瓜整个人便落入了玻璃罩内。“放开我、放开我!不要……不要啊……”星灯看着玻璃罩,用嘶哑的声音控诉着眼前发生的暴行。“不要?不要也得要!眼睁睁看着朋友被撕成碎片的感觉怎么样?”
星灯头被按在玻璃罩上,她清晰地看清躺在地上的麻瓜不断地试图抵抗,不断地拿起地上的东西向“迪诗”扔去。“迪诗”扑倒在麻瓜的身上,那血盆大嘴径直向麻瓜的肩上啃去,任凭他怎样翻滚扑腾,“迪诗”仍旧死死抓着他像野兽一般撕扯着麻瓜的皮肉。星灯只是张着嘴,再也发不出声来,她甚至不敢对上麻瓜看向自己的眼睛,因为那张脸已经变得血肉模糊……“星灯……好痛啊……”麻瓜的声音混杂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传了出来。“麻……啊……”星灯看到“迪诗”猛地将手伸入麻瓜腹内,不断向外掏着什么冒热气的东西,便哀嚎一声,再也睁不开眼睛。“星灯,别难过了。”
保走到跪坐在地的星灯身旁,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见过更糟的。”
“……”星灯用空洞的双眼望向保,她没能再说出一句话。“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吧,你的朋友可是为了你而死的呀。”
“我……麻瓜……”“哎呀,不过话说回来,我继续和你玩过家家干嘛?看到你这幅表情我就满足啦。”
保吹着愉悦的口哨,向一旁的人吩咐道,“把她带到我房间去,我得好好满足一下她的愿望。”
……“你有什么用?你活着就是为了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不是吗?”
一个诡谲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浮现,讥讽着她痛苦的一切。“要是我去死了……麻瓜就不会……”星灯懊悔地抱着头。“天真,你真的觉得事情如此?”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你永远也救不了他,你朋友的未来到此为止。”
“为……为什……”“他的一切,全都因你而起。就算你想替他去死,那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保那个变态,早就和我们说好了。”
麻瓜注定要死在这里。星灯抓着头发哀求着,痛哭着:“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但你确实要感谢他,毕竟他给了胆怯的你启发、给了懦弱的你教训,不是吗?这么看来,他死的倒是挺有意义的。”
“是因为……我也是那种怪物……吗……”“你终于发现了!”
那个声音升高了几分,“不管是他,还是我们,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啊,你可是Zarus,你怎么能忘了呢?!没有牙的狼,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星灯放下掩面的双手,映入眼帘的,是一对漆黑的、非人的手。“我只是担心麻瓜会害怕这样的我……”她厌恶着这份力量,以至于到最近几乎连自己都要将其遗忘,可讽刺的是,正是因为舍弃了这份令人恐惧的能力,她才永远失去了在乎的一切。“不甘吗?后悔吗?恨吗?那就杀吧,杀啊。来吧,我给你力量,我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一道黑影瞬间闪过,擒着星灯的男人忽然倒在了地上。“咋了?”
保诧异地回过头,他看到倒地不起的两个男人,背上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个窟窿。星灯四肢支撑着地面缓缓站了起来……不……那不是四肢,那是从她后背长出的触手……保惊恐地喊着:“项链仔!你想干什么,给我控住她啊!”
星灯听了忽然停住了动作,她背部的触手也忽然缩了回去。保见状便冲上去一把掐住了星灯的脖子,右膝压在她的身上,将其按在了地上。“小样,随便拿捏你。”
保正得意着,忽然注意到了身下这个女孩后颈的标记,他眯着眼研究了一番,便忽地睁大了双眼。“RT……076?你这家伙难道是……”保恍悟地点点头,“这样啊,怪不得这么眼熟,手脚都长回来了啊?玩具被修好又回到我手上了呢。”
、“咕咳……”星灯两眼翻白,龇牙咧嘴地浑身颤抖着,。此时凭附在星灯身上的加比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他正在失去对星灯的控制。“啪!”
星灯的左手忽然抬了起来,撑在了地上。“呃!”
保见了,却掐她掐得更紧了,“项链仔,你干什么!”
“我……咳……我不能……”星灯艰难地回复着,“怎么会……”加比控制不了的情况一般只有三种:第一种,是具有多重人格的人,但这种人,他除了过去的自己以外,从来没有见过;第二种,是意志极其坚强的人,而这种人在世界上,更是微乎其微;除去以上两种,加比开始怀疑起了自己不想承认的第三种……无意识。他控制不了没有自我意识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他不能凭附到丧尸身上的原因。也就是说,星灯此时此刻的失控,是她开始尸变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