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天边火红的晚霞像燃烧的火焰。放学了，学生们背着书包从校门口走出来。村口水泥桥上，陈丰嘴巴上叼着“阿诗玛”，骑着新买的摩托车，肆无忌惮地停在桥当中。几个年轻人兴高采烈地围在摩托车议论纷纷：“陈丰，这车多少钱买的？”

“陈丰，你是不是要结婚了？”

“你又在等桂香吧？”

陈丰轻蔑的样子眯着眼睛，不做任何回答。陈丰家境殷实，在那个很多家庭还买不起自行车的年代，居然买一辆几万块的一辆的摩托车。陈丰的父亲陈金强早几年就承包了村西头的一块二十多亩的荒地，办起了预制板厂；后来赚了钱，又在预制厂靠近荆洪公路的一边修建了十几间门脸房，租给卖包子馒头的，卖小菜的，开餐馆的，开批发部的，开茶馆的，卖农药化肥的，收购农产品的，每年的房租也有大几千元。陈金强虽然富有，但以德服人。人们见了陈金强，总是客气地称之“强老板”。陈丰年轻，花钱如流水，人们当着面恭维“二老板”，背地里称之“陈疯子”。陈炽和桂香从学校走出来，并肩走着，他们老远就看见桥中心的陈丰。“陈疯子，车子停在正中间显摆。”

陈炽看到陈丰那样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你不用理他。”

桂香小声劝慰。陈炽和桂香经过水泥桥时，宽敞的桥面被几个人故意霸占，只能容得下一个人经过。陈炽只好走在前面，桂香走在后面。两个人尽量靠在桥的栏杆行走。陈炽和陈丰虽说是同学，但两个人的关系极为微妙：有时候双方见面打个招呼，有时候就像没有看见彼此一样。陈丰看见了陈炽，一副目空一切的样子，好像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当他看到桂香时，脸上立刻笑起来，“桂香，放学啦。”

桂香没有理会，紧跟着陈炽的身后，很快就离开了水泥桥。“桂香，我找你事。”

陈丰大声喊，伸手去拉桂香的自行车后座架。陈炽回头瞥了陈丰一眼，陈丰这才缩回手。桂香冲到了陈炽的前面。陈丰眼睁睁的看着桂香和陈炽两个人远去，脸上显露出极大的不悦，他使劲的拍了一下摩托车油箱，顿时感觉到痛，不由得叫了一声“哎呦”。“你还比不过陈炽？”

一个人在一旁怂恿说。“一个小学老师，有什么了不起?”另一个人说。“需要我们帮忙，就直说。”

“对，对，有话，就直说。”

陈丰瞟了众人一眼，依旧没有回应。神气十足的样子一拧油门，摩托车吼叫着冲上了荆洪公路。桂香和陈炽快步走着，很快就到了陈炽的家门口。陈炽问桂香，“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

桂香说着就笑了。“那我等你一起去学校。”

桂香看着陈炽，挥了挥手：“再见。”

“一会见。”

陈炽对桂香说。陈炽的家是一座建于三四十年代的老屋。屋檐上长满了各种苔藓，除了外墙是砖砌之外，其余的地方都是柱子和木板组合而成。老屋东边的厢房已经拆除，种了很多菜；西边的厢房还在，这是厨房兼餐厅；门口有一个天井，每逢下雨，屋檐下的雨水流到天井里，雨水很快就涨满天井，但雨停不久，天井里的水就流干了。他摸出钥匙，打开大门的锁，开始生火做饭。家里人还在田间劳作，他想为家里人做好饭，然后吃了饭，再去学校晚上办公。桂香回到家门口，大门上只是用一根旧布条系了一下，稍微一用力就推开了。这是一间两厢的土坯房，四周的土坯砖原先是钉了一层塑料纸，但年久失修，塑料纸破破烂烂，随风飘动，有好几处呈现出被雨水冲刷的痕迹。桂香的父亲桂福全做小鱼生意，每次天不亮就去进渔场购进小鱼，然后用一根木棍戳着蛇皮袋来到预制厂跟前的卖小菜的门面房前面卖小鱼。等小鱼卖完，就迫不及待走进茶馆打牌。桂福全是一个十足的赌徒，桂香上高中时，家里没有钱报名。桂福全向亲戚们说借钱给桂香报名，但好不容易借到的报名费，却走进茶馆打了几天几夜输了个精光。还有，遇见下雨天，桂福全就直接走进茶馆打牌，没有钱就向茶馆老板借钱，或者找认识的人借钱打牌。桂香的母亲年轻时也管过桂福全，两个人吵吵闹闹之后，桂福全并不悔改，该贩小鱼时贩小鱼，想打牌时就打牌。“桂香，桂香。”

桂福全回到家里，看到正在做饭的桂香，连喊了两声。“我可没有钱啦。”

桂香没好气的说。“你不是今天发工资吗？”

桂福全笑吟吟的的问。“你今天卖鱼的钱呢？”

桂香连忙问。“还了帐了。”

桂福全面不改色心不跳，谎话张口就来。“还谁的帐了？”

桂香又问。“说了你也不认得。”

桂福全不动声色的说。桂香没好气的问：“真是输了，还是还帐了？”

桂福全只是笑，“我去找陈炽借点本钱。”

桂香实在不希望自己的父亲去找陈炽借钱，因为父亲就找陈炽借钱，但自己去还的时候，陈炽说什么都不要了。桂香想到这里只得从口袋里搜出钱递给了桂福全。桂福全接过桂香手里的钱，喜笑颜开，迈腿就往外走。“吃饭了再去吧。”

桂香喊了一声。桂福全摆摆手，乐呵呵的样子急急忙忙地走出门。桂香实在是没有办法改变父亲所作所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让自己的父亲找别人借钱。这时，桂香的母亲黄新贵背着锄头从田地里回来了。黄新贵只有四十多岁，多年的操劳使得她比同年人要老很多。桂香赶紧盛好两碗米饭，端到饭桌上。“给。”

桂香将手里剩余的钱递给黄新贵。黄新贵看着桂香手里的钱，摇摇头说：“你自己攒起来吧，给自己买点嫁妆。”

“我不结婚，我一直陪着你们。”

桂香笑着说，把钱塞进了黄新贵的口袋里。“你爸爸，只要不打牌都好。”

黄新贵埋怨了一句，放好锄头，洗了洗手，就开始吃饭。桂香对着母亲笑笑，很高兴的样子吃饭。黄新贵问：“陈炽怎么说？”

“我们不结婚。”

桂香笑着说。“陈炽家里人不同意，我看，就算了。”

桂香依然笑笑，吃完了饭，走出门，赶往学校。再说陈驰的父母干完农活回到家里，看到已经做好的饭菜，心里自然很高兴。陈炽的母亲笑着说：“今天周婶子说，她娘家的侄女，长得又好，一天要栽一亩多。”

陈炽不由得笑起来，他心里只有桂香，任何女孩都走不进自己的心田。于是，他快速吃完饭，就来到屋檐下等待桂香。当两个人的目光相聚时，不由得相视一笑。两个人迅速走在一起，高高兴兴地一起向学校走去。两人来到学校大门口，天已经黑了。陈丰的摩托车停在操场上，耀眼的灯光照射大门。陈炽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冲到陈丰跟前，被桂香拉住了。“桂香。”

陈丰喊道。“陈疯子，你不要老是纠缠，好吧？”

桂香没有好奇的说，“你再闹，我就找严老师来评理。”

“追求爱情，严老师也支持啊。”

陈丰笑着说，“再说，谁也不能阻拦我追求你。这是我的自由。”

“请自重。”

桂香说完，就冲向老师的办公室。陈炽瞪了陈丰一眼，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他想，两个人毕竟是同学。陈丰却不管不顾，跟着桂香走进了老师办公室。严老师看到陈丰，立刻从办公桌上站起来，“陈丰，请你出去。”

“严老师，我是来找你的。”

陈丰立刻改变态度说。严校长吃了一惊，“找我什么事？”

陈丰客客气气的说：“我也想来学校教书。”

严校长赶紧拉着陈丰的手臂，走出老师的办公室。“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严老师，我也是你的学生，你不能对我这样啊。”

“骑上你的车子，走。”

严校长吼道。“好，我走，我走。”

陈丰感觉这个时候，怎么说也不能让严校长改变态度，只好骑车离开了。严校长回到老师办公室，对陈炽说：“桂香，下晚办公后，你就住在学校寝室吧；要是回去，陈炽务必送到家。”

陈炽点点头，愉快的看了看桂香。桂香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