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躺在床上无法入睡，她拉亮了寝室的灯泡，悄悄地起床，扒开窗帘看外面的黑夜：学校里静悄悄的，就像一个睡着了的人。她打开窗户，听见有人喊着：“喝水，我要喝水。”

桂香吓了一跳，仔细辨别声音，原来是陈炽的声音。她立刻用玻璃杯倒了一杯热水，打开门向陈炽的寝室走去。陈炽的寝室门虚掩着，一缕灯光从门缝里照射出来。桂香赶紧走了过去，通过门缝往里面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原来陈炽脱掉了上衣，趴在水泥地上。桂香把水杯放在办公桌上，双手推了推陈炽，“你怎么啦？”

陈炽依然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样子笑着说：“这里好凉快。”

桂香感到好笑，但想到这样趴着睡一定会着凉。于是，扶着陈炽重新躺倒床上。“陈炽，喝水。”

桂香重新端着水杯，送到陈炽的嘴边。陈炽迷迷糊糊的喝了完了水，嘴里反复念道：“桂香，我爱你，我爱你一辈子。”

桂香连忙捂住陈炽的嘴边，她的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她为陈炽盖好被子，然后，拉熄了开关就往寝室外面走。桂香回到寝室，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她想，两个人相爱几年，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忽然，桂香的寝室门被推开，陈炽冲了进来。桂香吃了一惊：“你怎么还没有睡觉？”

“刚才，是不是你给我倒水喝？”

陈炽问。桂香含着眼泪没有说话。“是不是你啊？”

陈炽问，“快说啊，是不是你？”

桂香只好点点头。陈炽猛然一笑，“我还以为是在做梦呢，还以为那位狐仙来给我喂水呢？”

陈炽说完，就要走出寝室。“陈炽，你恨我吗？”

桂香问。“不恨，要恨，只能恨我自己。”

陈炽扭过头看了一眼桂香说。“那你，还爱着我吗？”

桂香问。“不爱了，一切都过去了。”

陈炽佯装着很平淡的样子说，“我们之间，都过去了。以后，我们还有一起工作，过去的那些事情，都忘了吧。”

“你真的忘记我了？”

桂香嘶哑的声音喊道。“那你，要我怎么办呢？”

陈炽的声音也嘶哑了，他快步走了出去，使劲带上了门。桂香冲到寝室门跟前，打开寝室门，她看见陈炽走到操场上，然后，走向教室去了。桂香一时很不解，她跟在陈炽的后面，看见陈炽走进一间教室，然后坐在一张桌子上小声地呜呜哭起来。桂香捂着嘴巴，她躲在教室外面强忍着情绪抽泣着。月亮悄悄地滑下了西边。周围更加安静了。陈炽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抽泣，他止住了哭声，悄悄的走到教室外面，果然看见桂香捂着脸在抽泣。“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能力改变父母的想法。”

陈炽说。桂香吓了一跳，她赶紧抹去眼泪，苦笑着说：“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只要你不怪我就行了。”

“不怪你，要怪，只能怪我自己。”

陈炽摇着头说。“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做个好同事，好朋友吗？”

桂香问。“当然，我们虽说不能做夫妻，但还可以做朋友，做同事。”

陈炽说，“只是，同事们往往会挑唆，所以，我们尽量保持克制，少来往，少交流。”

桂香点点头，她颤抖地声音问：“你能抱抱我吗？”

陈炽浑身一颤，他不知应该拥抱桂香，还是反对，像一只木鸡一样呆住了。桂香想到从未和陈炽有过牵手，她想到以后结婚之后，就没有资格拥抱曾经，包括现在还爱着的男人。她想到这里猛地抱着陈炽，第一次感触到躺在一个爱着的男人怀里是多么温暖和幸福的滋味啊。陈炽任由桂香拥抱自己，他的双手垂立着，对于桂香，他是愧疚的，遗憾的。桂香就要成为陈丰的妻子，再这样的时刻，他无论如何不好拥抱桂香。陈炽用手轻轻地拍打着桂香，小声说：“我要回寝室了。”

“让我再拥抱你一会吧，”桂香像是恳求一样，“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拥抱在一起。”

陈炽的脸上悄悄地流下眼泪，他看着天空中的月亮，穿行在云朵里，他感觉自己就像那移动的月亮，而桂香就是那漫无边际的云，内心里永远也无法逃脱掉桂香的影子。过了很久，很久。陈炽轻轻地推开桂香，往寝室走去。桂香悄悄地跟着陈炽，一直跟着陈炽来到寝室。“晚安。”

陈炽在寝室门口拦住了桂香。桂香一把推开陈炽的手，顺手拉着陈炽走进了寝室，猛地将陈炽扑倒在床上。陈炽奋力挣扎着，他想爬起来。桂香摸索到拉线开关，一把拉熄了灯泡。陈炽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紧紧地搂住桂香。两个人在毫无经验，慌慌张张的情况下，草草了事。桂香匆匆起床，在黑暗之中慢慢的穿好衣服，走出陈炽的寝室，随手关上了门。陈炽感觉到桂香的离开，就像是身体里某种东西被抽走一样。虽说很无奈，但也只能接受。他既希望桂香整夜留在身边，又希望桂香立刻离开寝室。虽然说这是个人的寝室，但这是村里的学校寝室，一切未知的事情难以预料。他想到心里很明白这是他和桂香的第一次结合，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万万不能再发生这种事情。桂香走出门的那一刻，她的心情平静了很多。她一直想对心爱的男人做什么，想来想去，只要刚才的一幕算是对于心爱的男人最好的表达。他想，陈驰啊陈炽，要是我们能在一起生活该有多好。但命运捉弄，两个相爱的人无法在一起生活。桂香躺倒在床上，眼泪依然流淌着，她想到以后的生活就要和一个不爱的男人度过一生，那将是多么痛苦啊。但她似乎无法选择，无法逃避。天亮了，过了一会，有些早到的学生都来到了学校。过了一会，食堂里冒出了炊烟，炊事员开始煮上稀饭，就去荆洪公路旁的包子铺买包子和馒头。老师们都陆续走进了食堂。陈炽和桂香差不多同一时间走进食堂，这样的时刻，让老师们感觉到哪里不对，但仔细观察也没有看出什么破绽。“陈炽，昨晚没有什么事吧？”

陈伟国担心的问。“一觉睡到大天亮，”陈炽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酒，能帮助睡眠，连梦都不做了。”

陈伟国又看看桂香，问：“昨晚，全校就你们两个人？”

桂香的脸通红，但她也装作完全不知道的样子说：“昨晚，我批改完作业，就睡了。”

“哎呦，你们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陈伟国一拍桌子，“要不，今晚上吧，你们还是两个人守学校。”

陈炽用脚踢了一下陈伟国。陈伟国哎呦一声喊，“你干嘛啊？”

“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陈炽吼道。严校长看了陈炽，又看看桂香，笑了笑，没有说话。其他老师似乎明白什么，反对不说什么了。此时食堂里尤为安静，正所谓此时无声胜有声。晚上放学，桂香想到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回家一趟了。当她回到家里时，新砌好的砖已经有一人多高了。陈丰和几桌工人们还在吃完饭，有说有笑。桂香看了一眼陈丰，她感觉到自己有些对不住陈丰。黄新贵看到桂香回来，笑嘻嘻的告诉桂香，“这多亏人家陈丰啊。”

桂福全这时也走过来，笑着说：“照这样的搞法，还有三五天就建好了啊。”

桂香听到这里，她再次去看陈丰，发现桃花就坐在陈丰的旁边吃饭。桃花作为邻居，来帮忙修建房屋，自然在一起吃饭。桂香感觉到什么，她快步走了过去。陈丰看到桂香，热情的喊：“桂香，你吃饭了吗？”

桂香摇摇头说：“没呢。”

陈丰立刻站起来，说：“来，坐在这里吃吧。”

桂香故意就坐了下来，她再看着桃花的脸，桃花显得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低头吃饭。陈丰拿着一双筷子走过来，递给桂香。桂香也毫不客气的拿着筷子吃菜。黄新贵端着一碗饭走到桂香跟前，故意说：“还不站起来，让陈丰坐着吃饭？”

陈丰已经和另外的两个人坐一条板凳上吃饭了。大伙你一句，我一句就开起了玩笑。“你们是在这里结婚，还是在预制厂结婚？”

“你们结婚，买不买汽车啊？”

“你们结婚，买不买席梦思啊？”

“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都大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