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下,他感觉自己血留如注。连面颊上的液体渗入了嘴中,传来一股腥甜的感觉。君临痴气发作,虽不能狂笑,却伸出舌头舔面颊上的血,手中扫帚不停,又挥出两下。剑意瞬息之间刺烂了君临的舌头,钻心的疼痛让他终于再次往后倒了下去。这一次他在玄机潭中泡了半柱香时间,直到被割烂的舌头重新恢复才慢慢游上了岸。随手弹去发丝上的水珠,君临傻傻的笑了笑。然后他拿起地上的酒囊又喝了一口酒,又朝瀑布而去,嘴中念叨着:“为什么头发不断,裤衩也不破?扫帚也没事?”
就这般,君临入一次剑河,凌迟一次,坠潭一次,上岸饮酒一次。周而复始,又是五轮直至天亮。期间,他最多一次挥出了七次扫帚,扫下了整整一块的苔藓。第一缕晨光如约而至,君临爬上岸,还没拿起酒囊便昏倒过去。再睁眼仍旧是晨光入目,他这次昏迷了一天一夜。晨起之时他身边摆了两个野果,自然是定海所为。吃了野果,饮了酒。君临再次入瀑布,这一回他在瀑布之下坚持了足足十个呼吸,扫了十三扫帚。登岸之时,他惊觉自己已经荒离境圆满,隐隐有迈入下一个门槛之势。“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啊。”
君临看向玄机瀑布,晨光中的青松和山崖如此妩媚。不知有没有在对他报以笑意。“该思考一下昨天的问题了。”
君临喝了口酒,这一回没有急着举身赴剑河。反倒是盘坐入定起来。昨日他在赴剑河之前问过自己,为何自己的头发和睫毛未曾断过,身上的裤衩不曾破过。那漫天剑意在他身体上肆虐,却对几样东西毫无损害。这定然不是苏洵的刻意关照,而是剑意之中本就有如此道意,于死物无伤。“如果我是一个死人,那么就不会受到伤害。”
“可我毕竟是活着的,那如何才能让这瀑布将自己看成死人呢?”
君临心中自语,随后睁眼往那玄机潭看去。“瀑布从天而降,却没有半点水花。那潭水我昨天掬来一把喝,却不见有任何治疗的效果。那么问题便不在水有多神奇。”
“那这它为何能治好我的伤,可是每次上岸却让我更疲惫?”
“伤会好,人会倦……这究竟是什么力量?”
君临面沉如水,起身往那潭清水走去,他再次仔细打量。打量着那水和水下如群山的怪石。“我想我明白了。”
他告诉自己道。这世间最好的疗伤的东西从来不是什么丹药神丸,这世间能承载一切的不是胸怀而是空间。唯有空间之力,能让群山容纳在潭水,唯有时间之力,能让本应静养数月的伤在瞬息之内完好如初。而时空二字,君临第一次听说,便是异魔以时空剑主之名来称呼苏洵。原来如此,这潭中亦是苏洵的剑。一把名叫时空的剑。所以君临在潭中瞬息便会伤好,瞬息便会疲惫。因为在疗伤之中或许已经过去十数日,而他却不眠不休。所以不论那九天银河如何倾泻,那潭水不减不增,因为潭下空间无限。君临有所悟,来不及感叹师父神通,因为此刻眉心一震,他的灵台不安分地动荡起来。内视之中,经脉迅速扩张,那拳头大的命轮飞快旋转,流淌出细细金线。金线所过,如大河行走在经脉所定的河道之中,一丝丝的将河道拓宽,复而回流。紫金色的命轮更加闪耀,最终在百川回流之中猛然扩大的一圈。君临睁眼,看到了空气中无数光点流动,看到了玄机瀑布总隐隐约约的一把剑形,看到了玄机潭上扭曲而让人窒息的线条灵气,剑意,时间,空间。一切皆有形,一切无常形。此为玄机。初悟玄机者,是为玄初境!君临平复气机,眉目中掩饰不住喜色。虽然这玄机瀑下没有人能分享他的喜悦,可他仍旧手舞足蹈,然后跑去拿起酒袋喝了个微醺。一日之内,他连破两境。虽然不知放眼修行界到底是何水准,可相较他自己而言,却无意是天大的进步。他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心想若是现在的他再过那条虚空光道,恐怕不会怎么吃力。不过他终究明白一切都是因果,若没有一年多的扫地,没有光道上磨练的心神。他也可能进步如此之快。正所谓厚积薄发,便是如此。昨日之日已去,他现在的目标仍旧是征服眼前的那条剑河。方才有所顿悟的他此时倒是有些跃跃欲试,当下便提着扫帚走了过去。这一回,他纵身跃进了瀑布之中。剑意仍旧凌厉,比之昨日犹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样的痛苦再现,君临在出血的一刻没有慌张,反倒是镇定了下来。他体内的命轮开始急速的逆转,体内经脉灵力迅速回流。“玄初境……荒离境……荒照境……荒初境。”
君临的气息越来越弱,虽不能归位死寂,却强行压下了自己大半的生命力。于是那剑意也越来越弱,虽仍旧如天上落下的刀子雨,却少了疯狂压制的意味。君临笑了,抬起扫帚扫面前的岩壁。微弱的灵力透过他的感知,让他看见面前的一切。那是一处平滑整齐的山崖壁,每隔三尺有凌乱的剑痕。那些苔藓便是绕着剑痕生长,在前两日里已经被扫去了一小块。“终于可以开始了。”
他心里喃喃道,开始拿扫帚清理苔藓。剑河依旧轰鸣坠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让他痛着,也快乐着。这一次,君临在瀑布中足足呆了一炷香时间,直到剑河的冲击终于再度将他凌迟,他才落入和玄机潭中。这一回,他扫了七十三下。最下方一尺岩壁,剑痕全然清晰。这一次他上岸同样很累,却朝着天空长笑一声。“让剑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