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的玄离门表达敬重，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修行者缓缓而行。数万人在千里群山中很快便散成了零星千百个队伍。千百个队伍中，有一男一女在灭魂海沉默行走，沉默得根本没有对神山的敬仰和盛事的感叹。两人看起来极为年轻，少年和少女穿着黑衣黑裙，一前一后的行走在乱石堆中。之所以把目光放在这二人身上，是因为他们与普通的求道者有些不一样。自始至终他们表情没有任何敬仰之色，也没有流露出挑战荣光的骄傲和自信。他们的目光就在脚下，或者说少年的目光就在脚下，而那少女的目光，就在那少年身上。黑衣少年身材修长，本来一步可跨三尺之地，可他偏偏走得极慢，冷峻的眉目中一直在探寻着什么。而那黑裙少女也是小心翼翼，她背上背着一方三尺余长的剑匣，亦步亦趋的跟在少年身后。少女的脸看起来明媚俏丽，可脸上却是一种后天习来的平静，她跟着少年走，一路看着他的背影，不用去看也知道少年正在颦着好看的眉头。二人一路行至了一处不起眼的山洞旁，少年的眉目舒展了几分，眼神骤然发亮。脚步也加快了几分。然后黑衣少年蹲在了一块顽石之侧，朝着那石头伸手探去。那顽石之上有一处三寸长的口子，不知入石体几许深。少年修长的伸手轻轻抚过那道深痕，一缕微光从石缝中流出。随后少年的手中流动着一把微光小剑，那剑并不安定，只是游动了就几分便刺破了少年的手指。对于指上鲜血，黑衣少年毫不惊讶。他有些兴奋的站起了身，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少女。这一眼便足以表达意思，少女轻轻拍了拍背后的剑匣，一柄从头到尾黑如墨玉寒光内敛的剑飞入了她手中。随后她将剑递给了对方，少年接过剑柄的一刹，一股寒气迅速袭荡四方，让黑衣少年本就沉静的脸变得冰寒。墨玉长剑入手，少年神色凝重的将掌心那微光拍入了剑柄，墨玉剑身之上闪过一道秋水寒光，直朝石缝而去。刹那间仿佛时间倒流，晴天空响起一声霹雳，无风山谷里有烈烈风嚎。一切声音像极了昔日某个小乞丐初入这洞穴的时候，有模糊影像和现实世界重叠，天边一道残影划破长空，直冲墨玉剑身而来。少年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隐隐看到远处山壁前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显得无比强大。“萧哥，那是那位前辈的剑？”

少年身后的少女似乎也看到了模糊的一幕，她盯着天边瞬发而至的道剑残影，最终全数落在墨玉剑身上。那被称作萧哥的黑衣少年没有回头，只是努力的握着墨玉剑柄，手与剑都在不住的颤抖。“若非那位前辈，有何人能让寒煞如此畏惧。清漪你且退几步，免得被前辈昔日的手段所伤。”

少女名为柳清漪，对于黑衣少年的话显然极为信任，她担忧的看了少年一眼，沉默后退。再看那寒煞剑上，昔日苏洵无念剑残影与之相合，有数年前天光的穿越时空而来，照耀在冰寒剑身。昔日场景重现于世，天光在剑身折射，穿透了岩壁前模糊的黑影，在岩壁上留下了模糊的心脏痕迹。这正是六年前，苏洵为救小七与君临从天边刺出的那一剑。那模糊黑影便是帝俊，被剑身折射的光映出了心脏。那一瞬，堂堂灭魂海妖皇不敢动弹，洞穴中有小乞丐和小白狐以水镜观之，却不知道在这一剑有多么强大。可是黑衣少年懂，他的衣袖不小心挡在了那道光前便化为了灰烬，这一番演化几乎耗尽他心神，那把剑他握了两个呼吸时间，便痛苦的松开了手。“是折光剑，传说苏前辈曾经用这一招刺瞎了异魔皇靳墟的弟弟，并将其斩杀。”

寒煞剑离手，天地间模糊虚影消散不见。山洞之前归复清明，黑衣少年脸上带着沉醉和失落的表情，显然还想再观那剑意一眼。“入山寻了三个日夜，总算用演剑之术观了一眼苏前辈剑意，也算有些收获。只是苏前辈的剑道太过精妙，萧哥不可勉强。”

演剑术消散，柳清漪回到了少年身后柔声道。未经少年表态，她直接拿起了插在石缝之中的寒煞，放进了背后的剑匣之中。这一切动作似乎已成习惯，不论他要剑收剑，她总会在那之前做好这些事情。因为从三年前起，她就是他的剑侍。陪他洗剑炼剑，陪他上阵杀敌。如今玄离山云开大典，她陪他来观那位前辈的剑道，最好随他拜那位剑法无双的前辈为师。“我萧无剑不是人云亦云之辈，亲眼看看那位前辈的剑否真如传言那般无敌，才是你我山不上山的关键。”

自称萧无剑的少年低头看着掌心的鲜血和破碎的袖子，却见身后少女的手已经握了上来。柳清漪撕下了裙摆的衣料，边给萧无剑包扎边问：“那我们上不上山？”

“那剑无敌，自然上山。”

萧无剑干脆答道，随后看着柳清漪被撕破的裙摆，皱眉着眉头说：“这是件新衣？”

听闻这毫无关联的下句话，柳清漪愣了愣，包扎完后略微不满道：“路过神族月光城之时买的，一个月了你才发现。”

修行之人无垢无病，穿着打扮自然换得不勤。萧无剑竟是时隔一月才后知后觉柳清漪着装的变化，如何让少女的心不微怒。这样的事情却不是第一次发生，柳清漪看萧无剑不说话，又恢复平静道：“若要上山，那就抓紧赶路吧。或许一路上还能遇到前辈留下的剑意。”

黑衣少年点了点头，留恋的看了一眼脚下石缝，再度动身。他二人仍旧一前一后，萧无剑引路，柳清漪看着他背影跟随。“若遇到人，便绕开来走。”

萧无剑轻声言道，柳清漪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轻轻嗯声作答。如今神荒纷争不断，这几日入山他二人遇到数次有人在灭魂海中争斗。而他二人都过于年轻，落在其他势力眼中多半被认为是可欺之辈。虽然真正欺来的人最终都自讨苦吃，却也极大的阻碍了萧无剑寻苏洵剑意的脚步。只是事事难如人意，或许是方才演剑之时动静太大。两人没走多远，便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和远处的有人正在逼近。萧无剑回头疑惑的看了一眼，他能感受到远处逼近的气息，却没能察觉后方有来人。柳清漪同样疑惑，她转过身随着萧无剑一同望去，略微紧张的看着那脚步声的主人。来人是一为道袍少年，此时正从山洞出来，极为轻快的在顽石堆中行走。萧无剑的目光停留在那人身上，脸上微微惊讶。方才他用神念探过那洞穴，竟是没发现有人藏身其中。而那道袍少年却是显然发现了他两人，靠近之时目光偶尔在两人身上打量，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意。“那……是一把扫帚？”

柳清漪也有些惊讶，尤其是看清了那道袍少年背后背着的大竹扫帚之后，不解地看了萧无剑一眼。“玄离境的人族修士。”

萧无剑不知用何种方法看清了那道袍少年的境界，疑惑更深。心中好奇压过了忌惮，让他站稳脚步等那少年走到跟前。数十丈的距离很快便拉近，那道袍少年走到了萧无剑和柳清漪的面前，对着两人拱手行了礼。没人回这位小道士的礼，两人的沉默并没有让道袍少年尴尬。他朝着两人继续笑着，说出了最直接的开场白。“我叫君临，过来告诉你一声。”

“前面来的那些人，要打劫你们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