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镇封旗。传言在这片大陆还不叫做神荒的时候,这件天地至宝就开始演绎着传说。那是比如今神荒各族还要悠久的存在,可追溯万古之前,另一番天地遗迹。仅仅靠着悠久岁月,并不足以让五行阵封旗的名头如此响亮。它真正能够流传千古,靠的是与它名字一般的无上力量。五行旗出,封镇天下。千古以来,唯听过有失传的远古门派冥城之血阵,还有据传统一过大陆的教派三天圣殿拥有的封魔神禁,能够抵御五行镇封旗镇压之外,再无其他特例。如此上古神物,在神荒历史上曾经几次昙花一现,引起过几场腥风血雨,而最终持旗之人都从中抽身而退,至今无人知晓这分成五份的旗帜究竟散落在这片大陆何处。就是这如此神器,今日突兀的出现在了沉兵城外,被握在了一个白衣小童的手中。古铜色的旗帜一出,所有人的面色都为之一变。先且不说城楼上为君临欢呼的神兵冢弟子此时变得担忧无比。就连与天道楼隐隐对立的神族圣地众人都有些震惊。而观天道楼一方,几乎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少主,唯有白虎尊者皱了皱眉,看起来虽然很是不喜,却也没有穆天鸣的妄动而发怒。只有圣人之力,方能感知那一面旗帜并非五行旗的本体。而是用无上手段从本体复刻出的模仿品。可就算是模仿品,这一道土灵旗也堪称至宝。穆天鸣身为天道楼少主,身份自然也配得上这一面旗帜。只是这旗帜珍奇无比,放在穆天鸣的身上本是为了对抗其他势力圣境强者的绞杀。可此时他竟然拿出来对付一个小小的玄境修士,真可谓是暴殄天物。“没想到……五行镇封旗中的土灵旗,竟是在天道楼的手中。”
神族二长老看着穆天鸣手中的那黄铜色小旗,声音变得有些怪异。“天道楼果然底蕴丰厚,如此至宝……竟是当做玩具般拿了出来。”
听得圣地二长老那带着嘲讽的怪异声音,白虎尊者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有弱者才会担心怀璧其罪,天道楼雄霸一方,哪怕暴露了拥有土灵旗的秘密,也只会让光明圣地更加忌惮。更何况,让穆天鸣带着复刻的五行旗上山,本就是天道楼本身的意志。只是没想到穆天鸣失去了理智,提早将这强悍的手段用了出来。“明明知道自己接下这一击,对手便就是强弩之末。到时候境界的差距让他只能沦为你砧板上的鱼肉,可你却偏偏如此愚蠢。”
白虎尊者心内叹道。“看来,此番回去。还是得让穆兄好好教一教你。”
自五行旗中土灵旗出现,所有人都开始各怀心思。唯有两个人心中没有那么多杂念。场中交战的君临和穆天鸣都死死盯着对方,大黑马在急速奔跑中拉了个完美的转向,如一叶扁舟略过了海洋中的风暴之眼。黄铜旗帜在半空闪烁,一股让人琢磨不透的磅礴灵力从穆天鸣的身体一直传至压向地面的手。一瞬之间,以穆天鸣脚下为圆心,整个神兵冢的土地都开始不安翻滚。沉兵城的城墙发出轰然之身,随处可见巨石之间的缝隙被震出粉尘。这座拱卫玄离重宝的城池固若金汤,尚且在土灵旗下颤抖,更罔论其他。不能飞行的天道楼和神族修士全都后退了百丈,城外七位圣人都踏步到了虚空。他们的目光仍不离战场,不离那个策马在翻滚土地上逃窜的少年。君临感觉几乎透不过气,他察觉到追云的速度开始变得越爱越慢。那火焰蹄下的土地正随着它脚步所向的地方一寸寸瓦解,压缩着它的行进路线。一人一马都知道,失去了速度优势的他们会陷入多么大的被动。追云跑得更加卖力,速度开始变得时快时慢。“小心!”
就在行进之间,君临千钧一发之际察觉了前方灵气的变动。大黑马惊起一跃,惊恐的看到那破碎的土地中刺出一根巨大的岩石倒刺。那倒刺一刺便是数丈之高,大黑马腾空堪堪从刺尖伤掠过,只是被擦破了马腿伤的一点皮肉。追云落地惊怒不已,君临不给它抱怨的机会,拽着他的脖子换了个方向。没走两步,又一根倒刺从追云的脖子下刺了出来,君临眼疾手快,龙纹棒一扫,把那倒刺拦腰轰断。“不想死就认真点。”
君临对着大黑马吼道,追云看着贴着自己脖子被轰断的倒刺,狠狠点了点头。这一次这匹并不是很蠢的蠢马再次爆发了让人讶异的实力。它顺着翻滚的大地偶尔露出的实处,把马蹄踩成了高深的步伐。马背上的君临也不敢歇着,他手中龙纹棒被寒冰之力冻结成了冰棍,在大黑马雷霆闪电的速度中,他搅起疾风暴雪,将破碎的土地冻成了一团。战场之上碎土破冰,倒刺不绝从地面冲出,如一方将士张弓射箭,悉数倾泻到冲锋的骑士身上。君临便是那个少年骑士,他在马背上挥舞着铁棒,打得漫天碎石成粉。追云的载着他和穆天鸣隔得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再次到白衣童子身边。“还想故技重施么?”
穆天鸣疯狂地冷笑,举起手中土灵旗劈了下去。瞬息之间,一道绵延百丈的鸿沟撕裂大地。大黑马骤然蹄下一空,几乎便要摔下深渊之中。若非君临一直凝神看着穆天鸣的动作,他的反应可能难以跟上大地的撕裂。追云踏空之时,他飞快的抛弃了马背,脚踹在了追云的侧身。少年这一脚力道非凡,甚至有可能伤到大黑马。可情急之中别无他法,一人一马的身影在鸿沟的中央分道扬镳,受力朝着两岸坠落。嘭的两声,君临和追云同时砸出了深坑。少年忍痛起身,看大黑马并无大碍,心头安定少许。可那安定还没持续一瞬,君临只觉得背后一寒。他下意识横扫出龙纹棒,只听一声虎啸和龙吼交织一起。爆出的力量直冲少年手臂而来。咔擦一声脆响,君临倒吸一口冷气。方才穆天鸣不知道使出了怎样的一击,竟是直接把他的手臂震到了脱臼。他用左手接过龙纹棒,咬牙强行让右臂晃了一圈。便又看道攻击接踵而至。穆天鸣再度临空,双手掐诀印出了白虎之形。正是那白虎印,含着百兽之王的悍然威势。连君临的强大肉身和龙纹棒的强硬都没有招架得住。“他的灵力,真的浑厚的有些过分了。”
君临如此想道,穆天鸣结印的手势飞快,转瞬之间结出的白虎印足有七道。一道印便让他手臂脱臼,气息虚浮。若七道印轰在他的身上,君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一念之间,七虎下山扑食。君临立身悬崖之畔,退无可退。“果然,境界的鸿沟无法用手段化解。就算穆天鸣不动用那土灵旗。那玄境的少年也必败无疑。”
鸿沟另一侧,宇文极和秦无缺无法踏步虚空。可二人还是站在原地,让那大地的撕裂停在了他们的脚下。看到此处,胜负没有超出他们的意料。尽管君临爆发出来的实力也足以让人心惊。可穆天鸣毕竟是天道楼少主,毕竟是修行史上屈指可数的天才之一。换宇文极自己去接那七道白虎印,恐怕也要动用全力。那少年已经是强弩之末,七印之下,至少得落得个重伤难遇的下场。“不对。”
就在宇文极的分析中,秦无缺也快要认定君临输定了的事实。可忽然他感觉到什么,脸色变得更加凝重。“那是……”宇文极也感受到了那不寻常的力量,他感觉到一道只能去感受而无法看清的力量正从君临身上往穆天鸣眉心冲去。“他有神念?他竟然有神念!”
相隔遥远,没人听到神族九皇子的愕然惊呼。可旁观者清,君临身上突然离体的神念所有人都惊住。那是谛境修士方能做到的神念攻击!君临站在原地不动,因为他的速度无法让他逃出白虎印的范围。快,是他唯一可以取胜的方法。而眼下,君临手段尽出,大黑马还在鸿沟的另一边。他怎么去快?唯有神念,瞬发即至!穆天鸣沉浸在要把君临印成肉酱的喜悦中,七道白虎印轰出,威势让他无比满意。突然间,他感觉眉心有苦寒之意。分清楚那苦寒何来,察觉到身前被神念笼罩。穆天鸣再一次被那玄境少年所惊骇。“就算神念又如何!难不成可破我天境灵台?”
他大吼道,君临的神念先袭来,他只能先被动防守一瞬。不管如何,那股神念也不可能比自己的神念更加强大。君临这一招虽然出奇,却无法制胜。甚至有一种以卵击石的可笑。白衣童子所有神念聚集灵台,等待着君临的冲击。可忽然间,他眉心的苦寒消失不见,那汹涌而来的神念在他身前打了个转,冲着另外一处而去。“不好!”
穆天鸣惊呼道,他所有神念集中,忘记随自己神念漂浮身侧的土灵旗。此时至宝无主,君临的神念全冲黄铜小旗而去。“小屁孩,这东西借我用用!”
伴随着君临的调侃,一连串爆炸震醒了发愣的穆天鸣。他一眼望去,只见君临身前的土地似被神明徒手掀开,碎石裂土冲天而起和压下来的白虎印疯狂对冲。飞沙走石弥漫天地,穆天鸣只觉得大地的压制之力在他脚下盘桓。这一次,至宝易主。轮到了他将要被压制!“耻辱!”
“奇耻大辱!”
白衣童子心中唯有此念,他的表情变得无比扭曲。终忍不住狂吼道:“你有种公平一战,不然我穆天鸣必先杀死你,再灭你父母亲师好友!”
穆天鸣的声音传遍整个沉兵城前,听闻此话的人面色各异。天道楼中人并不觉得这话过分,在他们看来那少年本就该死。哪怕是玄离山弟子,在他们天道楼面前也应该后悔如此挑衅。他们不相信玄离山会为了一个弟子与天道楼翻脸。哪怕这个弟子是他们山门中哪个长老的后人。神族之人自然抱着看戏的心态,见穆天鸣如此强势的话语,竟难得的为那少年在担忧。而身为少年同门的神兵冢弟子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愤怒,反而都莫名其妙的平静下来,甚至多数人开始带着一丝期待的神色。就在这短暂的沉默中,烟尘已经散尽。穆天鸣低头寻找少年的身影,却见那人突然没有了踪迹。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匹可恶的大黑马,白衣童子咬紧牙,几欲发狂的宣泄出自己的神念。他要找到那少年,履行他刚刚的判词。然而,他的神念没有扩散出去,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封锁在了周身三尺。穆天鸣疑惑看向四周,突然发现姑姑和几位长老面色都变得很是怪异。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穆天鸣四顾许久,才猛然惊醒。那些目光并不是在看着他,而是他的头顶。白衣童子猛然回身抬头,看到一张裂开嘴怪笑的马脸。那马脸之上,还是那一张可恶的面具。穆天鸣开始忍不住颤抖,不是因为那一人一马。而是君临和大黑马不是凭空站在了虚空。在策马临空的少年身边,此时站了两排人。足足两排,从白发苍苍的老人,到秃顶的中年,再到黑发的年轻人。没有一个人,穆天鸣能看得出境界深浅。因为那都是圣人。君临站在众圣之间,用充满戏谑的声音开口:“你刚说要灭我亲师朋友?”
“那我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乃在下的师伯,也是玄离山掌门。”
君临指了指清虚,忽略了天武和夏劫。“这位……是我的师叔,丹山首座。”
少年再指明依,她身边的青崖子和顾寒也被忽略。“这位……是我的师兄,剑峡一脉最帅的二师兄。”
下一指,乃是云浅吟。他没料到君临不念师父反而念自己,神情有些不自然,只能假装孤傲。“还有这位……虽然是我师兄,但更算我朋友。”
君临策马乱走,他和大黑马都觉得在空中踏来踏去极为好玩。他走到定海身边,以朋友的身份介绍这位酒圣人。“还有师叔师兄,还有几位神守。我怕我说出来你也记不住。”
君临复而面对穆天鸣,这一次两人的位置掉过了头,居高临下者变成了君临。“除了我师父,你想杀的人都在这里了。”
“我倒是想问问你,也想问问天道楼。”
“你们准备怎么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