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鲜艳的色彩。那是一个穿着淡紫色长裙的姑娘,正在拨弄着一株孱弱的树苗。她的头上一抹粉色,青丝之中插着一朵桃花。桃花是桃花树之花,树苗乃桃花之苗。灼灼新桃,又为何会出现在着贫瘠的土地之上?君临遥遥朝那身影靠近,思索着应该如何面对这个陌生的姑娘。可当他走了两步,那紫衣姑娘淡淡然的回过了头。一眼,君临便因为那女子的面容而窒息。不仅因为美,也因为熟悉。他怔怔的看着那张脸,嘴巴和他的脚步一样踟蹰。祖师和师娘两个称呼呼之欲出,又数次被吞回了肚子里。是的,那不是一个和他一样年华的姑娘。而是玄离山开派祖师,紫雨仙子。这里不是仙境,可君临偏偏就在此处遇到了她。而她看着自己,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还不过来帮帮忙?”
君临听到女子的话,脸上一片惘然。他已经明白自己身处的是近八千年前的玄离山,遇到的正是开没有将此处化成神山的紫雨。可是,她为何如此平静,丝毫不意外自己的出现。少年满腹疑惑,却仍旧乖乖的朝着紫雨走去。紫衣姑娘低头刨开地上的土,将那桃花树苗轻轻弄了出来。“把你带的酒给我用用。”
待少年走近,她头也未曾回的说了一句,再一次让君临僵住。“什么…什么酒…”“就是你藏在那颗黑色种子里面的酒啊…”紫雨回过头来,瞪着眼睛看着君临。“怎么?舍不得?”
“舍得…”少年头上冒出冷汗,从青莲种独立的储物空间之中拿出了封泥尚新的酒坛,颤颤巍巍的递给了紫雨。姑娘看他如此怪异,不禁撇了撇嘴:“瞧把你心疼的…”“这哪里是心疼…”少年心中辩驳。“任谁被你一眼看出身体里最大的秘密,还知道我藏着定海师兄酿的酒,恐怕都有想疯掉的感觉。”
也不知道紫雨能不能看穿他内心的嘀咕,接过酒的她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打开了酒坛将那些琼浆玉液倾倒在了土壤里。若是定海在此,见有人如此暴殄天物,不知会不会叫嚣着要弄死对方。不过君临随后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哪怕定海师兄就在他身边,相比面对眼前的姑娘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喘。“这座山荒废千年,千年来寒风把脚下都化作了冻土,要想在此处栽种桃树,还得大花一番手脚。”
似乎觉得一个人劳作有些无聊,紫衣姑娘开始碎碎念道。君临终究和其他玄离门人有些不同,他并非自幼入山,对于祖师之敬不弱于人,可论畏惧却少了数分。于是他想了想后答道:“桃花本就不应该开在这里…”君临的回答让紫衣一愣,她转过了头,目光中多了几分兴趣。“就像你一样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悦耳的声音在君临的耳中响如惊雷,他听着紫雨这句满含深意的话,忐忑不安。可紫雨并没有说出更让君临不敢听的话,她话锋一转,不惧污泥的搅弄着被酒浸润的土壤。桃花树苗下地,伴随着她玉手之上的点点光芒蓬勃春色,在少年不可之心的目光之中,一抹春色摇曳在寒风之中。“瞧…这世间没有哪里去不得。也没有什么东西注定不应该存在于何处。”
紫衣姑娘微微一笑,虽方圆千百里无国无城,她这一莞尔却也足以倾倒群山。她似乎很是开心,在寒风里满足的深吸了一口气,仰天用银铃般声音喊道:“我喜欢这里!”
“我要让这漫山遍野,开满桃花。从此以后我就住在这儿,做这片群山的主人!”
紫雨伸手摘花,随着一株桃花折落枝头,她青丝上的那一抹粉红忽然不见。她将桃花再次插进发间,让君临几乎看得痴傻。他分明可见,新桃旧桃,似乎就是同一朵花。这分明就是神迹,就像是她口中诉说的宏大誓言,看似遥不可及。可少年却知道一切都将如她所说的一般发生在未来。“你说…这座山应该叫什么名字?世人皆称他无名云颠,可这名字我不喜欢,听起来太过寂寞…”紫雨忽然对着君临问道,少年愣神了很久。这座山,竟然还没有名字。他下意识开口,说出来的话让自己都为之惘然:“玄离山…”这是他对这座山从来都没有变过的称呼,落在紫雨的耳中,却让她的眼神微微一亮。“玄离?这名字简单好听,我喜欢。”
君临无言以对,只觉得眼前一幕何其荒谬。这神山悠悠数千年,玄离二字在神荒独树一帜,怎么就成了从他口中第一个说出来一般?然而紫雨的话证明了荒谬是真实的,她拍了拍泥土干涸的手,得意洋洋道:“从此这山,便叫玄离。”
“……你不觉得这样很草率?”
君临忍不住扶额,如在雾里看花,猜不透这层因果。紫雨仙子明显没有觉得这是一件草率的事情,她站在桃树下眺望,过了一会儿突然道:“我知道了…原来你们都是这么叫这座山的。”
“我们?”
君临一头雾水,他渐渐在迷惑中忘记了和祖师的辈分之差,和眼前看起来年龄差不多大小的姑娘说话自然起来。“为什么你的话,我有些不懂。”
“你当然不懂…”紫雨看了少年一眼,语气幽幽道:“不过我有一个办法…让你明白一些事情…”“什么办法?”
君临望着她的眼睛,忽然发现那明亮之中有一丝哀伤。可那哀伤偏偏很快就被她的笑容掩饰了起来。她摘下桃花,让花瓣在君临面前瞬间枯荣。天地间流云变成了激流一般涌动,骤然间日升月落往复,紫雨仙子留下了一句话后身影便从他眼前消失。“我叫卿紫雨…”“我们十年后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