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重复的画面终于被解开，君临听着那哭喊声终于变了几声调，最终在稳婆娴熟的双手下渐渐平息。君临凝视着正常飘散的雾气，久久不知言语。忽然间，却是紫雨仙子拉起了他的手，将他往帐外面拖。“我出生的时候没穿衣服…”一句像是废话的话语从她嘴里说了出来，君临起初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才变了变神色。那个被稳婆迎接到这个世界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身边的这个姑娘。是的，那个神奇的故事在这个帐篷里告一段落。来自混沌中的时空残片生出了意识，留在了神荒，变成了一个改写神荒历史的可爱生命。玄离山开派祖师之身世，已不是离奇二字可以形容。“可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出生。”

二人走在草原上，时光又一次异动。君临已经稍稍适应了这般穿梭，甚至能在这异动之时交谈。“方才你见过的那个画面，持续了近百年。如果换做是你日日夜夜听自己娘亲哭喊，恐怕心里也会想着不如呱呱落地一死。”

君临被白衣仙子一句话噎住，听到那句呱呱落地而死时候也忍不住笑了笑。身边这个活了亿万年的老姑娘，其实和他见过的女孩有着同样的天性。紫雨善良，紫雨善变，紫雨善言。“很难想象，从生时起，便知道自己这一生中所有经历。”

君临忍不住叹了口气，拉着他前行的姑娘却没有动容，很是平静道：“若是你从出生起，就经常遇到一些根本与你不在同一时空的人。恐怕才更加不可思议。”

“姐姐此话何意？”

“我身为时空秩序的碎片，本就是不完整的法则。从我作为卿紫雨出生的那一刻起，身边的时空的紊乱就从没有休止过。”

卿紫雨微微笑道，二人沿着草原一路，不知从岁月哪一头走到哪一头。“小时候我在草原玩耍，就遇到了一个陌生的翼族人。他穿的衣服就不是草原之上的服饰，说话的口音也不是草原人。”

“见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仅不是来自草原，也不是来自我当时身处的那片时空。”

“他与我的小时候，相差了五百年岁月。我一眼看到了他生命的尽头，最终是死于和人族的一场战争中。”

“你把这结局告诉了他？”

君临觉得匪夷所思，若有人告诉他有这样一种力量，能够让时空倒转，空间折叠。让本不能出现在此的东西与自己相遇。哪怕那人是苏洵，君临难以轻信。可这话是从紫雨仙子口中说出，她口中的那个人就像是那朵初见她时的桃花，仙子伸手将花从十年后摘下，插进了十年前的青丝。“我说过，那是我小时候。所以我也不懂怎么和人说话。不过你也应该能想到，那个翼族并不相信我这个小女孩的胡话，只是疑惑的离开了草原。”

“那之后我就生了一场大病，是神荒天地给我的谴责。”

紫雨回忆道：“似乎每一次把未来告诉别人，我都会生一场难受的病。”

君临呆若木鸡，他原本想问五百年后若紫雨出手救下那翼族，是否所谓看透的未来便不攻自破。可天道轮回并不如他想象简单，当她想成为这天地一部分的时候，就再也躲不开天地的束缚。“五百年后，我去了一趟东域，就是我小时候从他身上看到的那片战场。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只有一具尸身。”

“后来听他的同袍说过，他在被人族围困最终绝望的日子中，一直念着一句话。”

“他说他的生命曾经被大草原上的女巫诅咒。”

卿紫雨说到此处，无奈的自嘲：“你看，直到死他也不相信我说的话是真的。”

“人在绝望的时候，总会愿意相信谎言。”

君临轻叹道，才发现他与紫雨又来到了一片新的时空。前方很远处有喧嚣，天穹明暗闪烁，传来滚滚威压。白衣仙子似毫无察觉，她依旧慢慢的走着，君临也慢慢的跟着。“此后很久的时间，我身边出现了很多人。不管是我的亲人还是弟子，哪怕是神境修为也没有人看到过他们的存在。”

“所有人都只知道我喜欢自言自语，好在自玄离山是我的以后，倒也没有人敢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你说过，这些人大多是玄离子弟？”

君临问道。“嗯…时空之力虽然奇异，但我也只是混沌残片，无力影响整个神荒。我此生大半时光都在玄离，所以在每次紊乱之时，被卷入乱流的大多都是与我时空相近之人。”

“那我？”

君临终于问到了关键所在。他从神塑天眼内走到了紫雨所在的时空，不知是否也算一种偶然？“我不知道，也看不到你的未来。”

紫雨很干脆的摇头：“时空的乱源，来自你过来的那一头，我无法察觉，也代表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君临沉思一瞬，未能想得透彻。白衣仙子停下了脚步，忽然天边雷声震震，下起了大雨。她伸手接着雨帘，笑着说出了让人心颤的话：“你来的时候，我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