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间,能够管君临和小七事情的人不多。正所谓父母亲恩,师门之命。除了苏洵之外,能够对两人亲密关系插上两句话的似乎也只有那一个人。君临等了很久,却不料这个时候他却到了。小七被声音惊醒,从榻上爬了起来,疑惑的看着门外。“那个老乞丐?”
少女还记得那熟悉的声音,疑惑的对着君临问道。这些日子以来她也留意到了君临在路上时常回望,本以为他还是对陆凝霜念念不忘,想在看来盼的另有其人。君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小七看他心里似乎隐瞒着什么,不满的道:“看样子你还有些故事没告诉我。”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过,再等一会你就应该会知道了…”君临回避她的目光叹道。随后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少年从午后入定,已经到了黄昏时节。血色残阳从密林之上斑驳流泻,从屋内看去完全看不清来人的面庞。不过尽管如此,君临还是感受到了老乞丐的大变。至少此刻浸染在夕阳光里的衣服就是崭新的一套,而那邋遢的散发也束了起来。再加上没有了那乱糟糟的络腮胡,君临只觉得自己面前站着的是另外一个人。这明明是个温文尔雅的中年贵胄,哪还有半点乞丐的样子。“怎么?很惊讶?”
矮人木屋不大,白瑾寒的身躯几乎遮住了整个门口,或许也是看到室内太暗。他微微侧了侧身,让天光流淌进了屋里。“你看,还有更让人惊讶的。”
他让开了身,把身后的一人亮在了君临的视线里。少年一眼认出背后的人,神情有些意外。“燕兄?”
那人正是灵渊阁书生燕文墨,星辰塔外一别,本以为再遇还需要很长时间。却不想竟这么快便相逢一处。“燕文墨见过君兄。”
书生拱手行了个礼,那礼节一丝不苟。就像是两人初次见面那般。事实上对于燕文墨而言,这一次正是初见。因为君临已经不再是他最初笔下的那个无名少年,而是玄离山上的剑神弟子。光是这一点,一路上他昼夜不息笔耕不辍,将自己写的那本书从头到尾改了一遍。所以他才会更君临重新介绍自己,少年知道他那话语中迂腐的意思,笑了笑把老乞丐问他的话反问了回去:“是不是很惊讶?”
“终归是惊险多过讶异。”
书生淡淡说道,君临听得出他那一点小小不满,也不在意道:“和主人家打过招呼了?”
“行走神荒这点礼节我还是懂的。”
燕文墨答道,君临把头探出了门外,见耶识翰夫妇正兴高采烈的张罗晚餐,便点了点头道:“那就都进来吧。”
“还需要用你来准许么?”
白瑾寒冷哼一声,早就想进屋子见一见某个人。君临知他心切,也不跟他顶嘴,拉开门招呼他们进来。早听出了门外二人身份,小七已是从榻上下来。她穿好了红鞋走到桌边斟茶,不算热情也不失几分客气道:“君哥哥的朋友,远道而来只能借主人家的茶接风了。”
说罢她端茶递给书生和老乞丐,前者客气的道了一声谢,而白瑾寒接茶的手缓慢而轻颤,差点将溢出的茶洒在了新衣上。小七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管怎么都觉得此人有些怪异。随后又听他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君哥哥?”
“在呢。”
君临听到他的语气,莫名想笑,开口接话。白瑾寒冷冷看他一眼,将茶一口饮尽。“我是不是碍了你们事?”
小七见着白瑾寒身上带着莫名其妙的醋意,又一次把事实想歪了几分。她打了个恶心的寒颤,挤出笑意道:“那我就出去走走…”“等等…”见她好像生了误会,白瑾寒急忙拦下她道。君临也适时收起了玩笑之心,正色道:“该出去走走的是我和燕兄。”
君临看了一眼燕文墨,对方一副了然的神情,似乎也知道了什么。随后君临看着小七,深吸一口气道:“他…是来找你的…”“找我?”
小七皱起了眉,嗅到两个男人心中几分不安。她退了一步,打量着白瑾寒。“我不认识他…”君临知道少女的感知多么敏锐,但是不知道知道了真相后她会有什么反应。他有些担心的看了白瑾寒一眼,走上前轻握小七的肩头:“我说过,等一会你就都会知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不管等会听到什么,一定控制自己的情绪。”
难得见君临如此郑重,小七迷惘的点点头。随后君临默然的退了几步,叫了一声燕兄的名字。书生知道君临是叫他出去,心道自己方才进来作甚。跟着君临走出了木屋,书生会意的带上了门,然后对着他道:“来这里几日了?”
“不到两日。”
君临答道。“还没有好好逛过吧,林秀一族每一村里其实都有个好地方。正好带你去瞧瞧?”
“我有些担心。”
君临知道燕文墨的意思是让他不要插手屋内两人之间的事情,可他却又怕小七稍后情绪上有些失控。“毕竟血浓于水,又能出什么乱子。”
“你要知道里面可不是一对简单的父女,而是一位半神和一位圣人…如果打起来…”君临的话到此顿了顿,实在是不敢想那场景有多么可怕。“如果打起来,十个你也不够劝。”
燕文墨耸了耸肩道:“更何况小七姑娘可不像那么暴力的女子,也不会像凝霜姑娘一样可爱…冻人…”书生加重了后两个字的语气,君临不喜欢听他这冷笑话,迈开步子道:“我先和主人家说一声,莫要做我们的晚饭了。”
燕文墨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等他,不会儿君临便回来又看了一眼平静的屋内。“走吧…”好不容易做了决定,燕文墨带着君临走出了院子。书生在这村中看起来轻车熟路,竟是还有些见他过路的矮人向他打招呼。“三年多前跟着前一个让我立传的家伙来过这里,他的坟就在这十里外的五村村口。”
燕文墨边走边答君临的未问之言,突然意味复杂的笑了笑:“他也算是为情而死,偷看过出来游历的南宫弱妻子在溪水中沐浴,给巫神教那位大弟子一月刃给斩了。”
“……”君临闻言脚步也乱了几分,向着燕文墨问道:“南宫弱也有妻子?”
“什么叫也有?”
书生白了他一眼道:“他可是五人之列绝顶妖孽,自然有无数人为之倾心。”
“若不是因他有妻,你以为咱们的秦圣女会高看你一眼?”
书生的话中处处不屑,君临愣了愣然后道:“你上火了?”
“被人骗了一年时间,难不成还不许本公子上上火?”
君临无言以对,沉默走了片刻道:“你应该知道我的苦衷。”
“知道。”
燕文墨直白的道:“可你应该相信一个灵渊阁传人保守秘密的决心。”
“可如果像顾迟伤说的那样直接摄取你的魂魄神念,或者有人抢夺你写的那本书,又该如何?”
“要知道,你可是连我骑的大黑马都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