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起,就开始有修行者把自己和其他人隔绝开来。有的修士选择了飞进海滩背后的山脉云雾里等待,有的则是在海滩边上祭出了法宝或者道法。血痕涌动的海滩很快有高塔石林。也有些是纯粹的光芒,隔断了他人的目光。光是这一点,便能看出这些基本都在天境的高手们道法和法器的强大。只是这一份强大却是用来示弱和警惕,其实相比于某些人来说有些难以入眼。就比如海滩边上,有一个赤足踩进浪花的女子。她已经迎风而立了三天三夜,一头青丝不知疲倦,也不知自己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她是龙魅,是翼皇灵石的拥有者。不论哪一点,都让她成为了虚妄之海边上最受瞩目的一人。而海边云崖之上,也有着一个光彩夺目的长衫男子。那男子的风采和名声和他的父亲一样夺目,可现在的他,却像是个书生一般坐在山崖上看书。那山崖是这片海滩最好观景之处,穆天清一个人坐在上边。便没有第二个人再敢上去。哪怕是天道楼还来了几个精锐的弟子,也只能在山崖下建起了一个泛着微光的金帐。有他二人出现在视野,既让群雄安心也让他们倍感压力。自然而然的所有人也在猜测着另外两个人去了何处。神族这一次来了秦无缺和三皇子,九皇子,却是不见风轻胤的身影。巫神教那边根本就没有人露头,看起来竟是一副要缺席这次密藏一般。又过了两日,众人才发现一切都是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在那一个血月照亮的夜晚,心神不宁无法安睡的修士们发现了海潮中踏浪而来的两个身影。那正是南宫弱和风轻胤,两人从海上归来的一幕震惊了海滩边的所有人。看到他们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和上面缠绕的海草。顿时让人生起了疑惑和不安。这两个人根本没有迟到,反而是最早来到虚妄之海的挑战者。只不过在众人忧心忡忡的等待之时,两人竟已是去了海中数日。难怪龙魅和穆天清会一直看着那一片海纹丝不动,也只有南宫弱和风轻胤才能把他们的目光一直吸引。很多人都想问那两个男子究竟在海中看到了或者经历了什么,尤其是手中没有三皇灵石的南宫弱,究竟是怎么从那禁地之中生还。可是想问的人都没有资格去问,而有资格的人却又不会放下身段。很快,在海潮前静立的人从两个变成了四个,众人心头的压抑感越来越深,直到接下来又两日的时间里,已经几乎看不到后来者,很多人开始觉得呼吸都是一件顶着压力的事情。第九日,有两个衣衫褴褛的人走进了海滩。不论是身上的气息,还是此刻的狼狈。他们都与这片汇聚了天骄圣子的禁地边缘格格不入。然而没有人去质疑什么,因为每一个人到这里来都有着送命的可能。更何况,当其中一个穿着破棉衣的男子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海滩的时候。面向海潮的四个人都过了回头。这四个人都很惊讶,惊讶到了纷纷都转过了身。他们引着众人的目光落在了那男子身上,一个名字从佛宗一名僧人口中说出,震住所有人。“燕先生怕旁边的这位…可是沈牧尘施主?”
神皇大典过后,燕文墨的名声也逐渐被世人熟知。他一个不曾修行之人已经够让旁人觉得惊讶,更何况他身旁人的那个名字。听到了僧人的问话,燕文墨身边的男子虽然很累,却也无奈的站起来向四方行礼。因为那是君子必做之事。“真是他…天道楼的二弟子…和穆天清一样,也是五人之一。”
“现在已经只有四人之数,连天道楼也承认了,沈牧尘的毕生修为,都已经传给了穆秦川的小儿子穆天鸣。”
“你看他气喘吁吁的模样,哪里有半点修行者的样子…”那些道法光芒和法宝中都响起了议论,虽然沈牧尘昔日的身份足以让人仰望,可是如今的他,更像是一个连赌本都没有就来这里碰运气的赌徒。按照脚力来算,这两个人应当就是争夺密藏的最后两个挑战者。虽然他们把惊讶带给了众人,却没有办法给其他人压力。拔了牙的老虎终究只是一只病猫,不管这两个狼狈的人有着多么大的勇气。很可能最后也只能沦为密藏出世的殉葬品。“师弟怎么来了?”
沈牧尘的现身,竟是还在穆天清的意料之外。他站在云崖之上没有下来,可还是传音问了一声。“牧尘已经被逐出了师门,这声师弟担待不起。”
沈牧尘在心中回应,他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棉衣,仿佛觉得海风有些刺骨。穆秦川没有答话,微微叹息一声转过了身。紧接着一道身影毫无征兆的到了沈牧尘面前。南宫弱神色复杂的打量着这个一年未见的家伙。上一次他们还斗得难分难解,可是此时沈牧尘的气息在他面前已经和蝼蚁没有什么区别。“你想进去?”
巫神教大弟子问道。沈牧尘那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却没有变化,他点了点头对着南宫弱道:“想来便来了。”
南宫弱见他还是这副心性,也没有多话。他只打了这一声招呼便转身走开。临走之时,他不知为何朝着海潮中赤足涉水的龙魅看了一眼,留下了一句话。“你跟着她,活下去的机会要大上一些。”
说罢,巫神教大弟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不仅是沈牧尘和燕文墨都看不见他,整个海滩的修士也不知道这人去了哪里。沈牧尘盘算着应该不会有第三个人和他打招呼,如释重负的一屁股坐在了沙滩上。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又抬头看着比自己小一轮年岁的燕文墨道:“今天的午饭还有吗?”
一日三餐,时不能改。哪怕是在这禁地边缘,沈牧尘还是遵守自己的作息规律。燕文墨这些天来已经习惯了这男子作风,点头递过来干粮道:“就剩下这些了。”
这两个堪称最弱的个人,组了最弱的队伍。燕文墨感叹自己在西泽密林中怎么就遇到了个比自己还经不起折腾的家伙。他把干粮给了沈牧尘,自己却没有什么食欲。他的目光四处打量着,奢望看到某个人的身影。“你都说了他现在被异魔缠身,怎么可能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这里。”
沈牧尘啃着馒头,不用看燕文墨的脸,他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书生也知道自己有些痴心妄想,他低头看着沈牧尘,想起了南宫弱留下的那句话。燕文墨看向了海滩边上的龙族女子,对方的目光在他望过去的一刻收回。重新面向了虚妄之海。“他说龙魅能保我们一命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沈牧尘似乎噎住了咳嗽了两声。他忽然有些沉默,随后说道:“南宫弱的意思,大概是让我出卖色相。”
沈牧尘抬头看了一眼龙魅的背影,他知道自己凡人的目光没有办法躲避对方的感知。他感觉到海边的龙女轻纱笼罩下的身躯微微颤动了一分,随后垂低了目光又道:“只可惜,我现在不打算这么做。”
“那你准备如何?”
燕文墨有些丧气,听到沈牧尘和龙魅之间似乎有些什么尘缘,他好不容易多了几分底气。可没想到沈牧尘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书生不知道自己的新书能不能写的下去,只能哀叹一声。“我和你一样,打算去找一个秘密。看一看某个人的推演究竟是不是真实。”
沈牧尘沉声说道,却又不给燕文墨一个确切的答案。书生只能置若罔闻,可沈牧尘即使没有他的倾听,话语也很是坚定。他指了指背后绵延的山脉,似乎敏锐的察觉到了天地之间某一处的不谐。沈牧尘不知道那里是不是也有一个人在看着他,只能在心中自问的道:“我还想看看…这世间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称得上真正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