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上三人，听到君临的话都沉默了很久。龙魅想起二十年前的玄离论道，那时候初出茅庐的她也是如此狂妄。可那个时候，她已经是被龙族举族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女。一路走到现在，也没有经历过太多挫折。像君临如今这种备受世人质疑的境地，她更是从未遭遇。可龙女心中却在想，如果自己和他的位置换过来，或许最终也会说出方才那样的话来。从星辰塔中暴露了玄离弟子的身份，各族都把君临下山的经历探查了一遍又一遍。有一点，一直都被很多人刻意的忽略。那就是世间空有被质疑成魔的猜测，而世人却没有谁真正见过他有魔的行径。小到咏雪关中的纷争，大到寒江城中的刺杀。君临所作所为，其实都有不得不做的原因。哪怕是大闹星辰塔，对方也是为了那个仙狐少女方才出手。异魔之事，或许只是一阴谋和利用。龙魅忽然觉得君临能走到今日一步，也是极为不易。她缓缓转身，对着龙原说了几句，然后道：“她的伤势很重，你准备带她去哪里？”

听到此话，君临有些意外。却也不自觉微微松了口气。如果龙女非要拦他，今日必是一场血战。现在的陆凝霜已经承受不起再多的动荡。“就在前面山头，那里有寒冰之道。我想她应该喜欢。”

“怎么伤的？”

龙魅点点头，又问道。可君临却不肯回答这个问题。“罢了…”龙魅不想追问，对君临说道：“我不拦你带她去疗伤，可是需要你在等半个时辰。”

“等什么？”

君临疑惑问道。龙魅也学着他一样不答。少年无奈，心道半个时辰还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便抱起了陆凝霜等待。见他与龙魅无话，孤凰这才靠近了过来。她也没有太多的言辞寒暄，直接朝着君临递来了一颗发着青光的内丹。“虽然你不是刻意救我，但毕竟让我有机会杀了宇文宿。这狮蝎内丹，便当报答之物。孤凰不想欠任何人情，所以…君兄不要拒绝。”

君临抱着陆凝霜转身，看着那青色妖丹，没有作答。“这内丹精纯，可护心脉。如果你想让淩仙宫这位小圣女早点醒过来，还是收下为好。”

看君临犹豫，龙魅淡淡插话说道。少年闻言一颤，终于有了几分心动。“多谢。”

他对着孤凰点头示意，无法腾出手便用神念接过了内丹。龙魅看他感受道那念力精纯，忽而玩笑道：“我怎么突然又想杀你了…”她此话实则是赞叹，现在的君临已经渐渐朝着她的境界逼近。这修行速度已经足以引起她的警惕。君临没有理会这玩笑，他神念仔细探查那一颗内丹，确认了陆凝霜现在的状况之后，才把东西含进了自己口中。见他的举动，龙魅和孤凰都明白了他要做什么，竟是都有些面色微红的转过了头。唯有龙原迟钝，见君临低头喊着妖丹对着陆凝霜的唇上压去，竟是在以亲吻的方式将东西化进对方口中。妖丹入体，陆凝霜并没有醒过来。可君临却感受到她微弱的心跳强了几分，苍白的脸上也有了几分血色。这一幕让他眉头舒展了不少，可突然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又将那一点点喜色压了下来。“龙魅姑娘…你能不能别跑这么快。那些妖兽可是要吓死我两了。”

“要被吓死的是你，不是我。我说过她留了一滴龙血，那些妖兽畏惧龙威定然不敢靠近。”

很快，那声音变成了两人在交谈。两个声音君临都很熟悉。只是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你让我等的，就是他们？”

君临朝龙魅问道，后者轻笑点了点头。“这两个家伙缠着我过了十二座齿山，如今也是时候交给你了…”“为什么交给我？”

君临不悦的道。可龙魅觉得这个问题很是白痴。“因为一个是你的立传人，另一个…”她忽然思忖了一瞬才道：“至少也算教过你拳法的授业之师…”山下两个人人影气喘嘘嘘的往上爬，丝毫不知道龙魅已经强行跟君临做了甩手的交易。燕文墨被沈牧尘搀扶着，撑着最后一口气爬上了山头。两人一间山巅之上巨龙和君临龙魅，都呆了起来。“人已经在这里了，不管你是要去前面的冰雪山巅，还是到别的什么地方。他们的生死，我是不会再费心力。”

龙魅见两人已到，对着君临说出了此话。后者欲言又止，最后看向了两个落魄的男子。三人目光在空中交织，也不知谁的情绪更加复杂。最后还是沈牧尘开口打破了沉默，低声对着君临道：“好久不见。”

“你们来的很不是时候。”

君临轻叹一声，避开了燕文墨直勾勾的眼神。沈牧尘似乎知晓两人之间的尴尬，转了话题道：“陆圣女怎么了？”

燕文墨这才注意到陆凝霜并非睡着，而是受了重伤。复杂的目光这才变成询问的意思。“说来话长，我要抓紧时间。龙魅说你们二人她不想再负责，如果要跟我走的话，便快快下山。”

君临把话说得直接，燕文墨愣楞了看了一眼龙魅，又望着沈牧尘。“你被甩了？”

“看样子是。”

沈牧尘点了点头。他比书生更懂修行，只看了一眼前方一座山巅，便明白了君临要去何方。“那里太冷，我若要护着我二人。恐怕无法安心给她疗伤。”

“这些你不用担心。”

龙魅忽然接过了话，她看向了孤凰道：“我想孤凰姑娘也要跟你们同路。”

她这话没有问孤凰的意思，但也却是对方的心思。沈牧尘没有见过凤凰女，只是听燕文墨提醒了一句，才对龙魅道：“看样子你已经不耐烦了。”

龙魅没有回答，只是冷哼了一声。沈牧尘无奈一笑，又听身边燕文墨问道：“情欲道中你们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她的态度变得这么快。”

凡事必有因果，燕文墨好奇真像。可沈牧尘却笑道：“你的立传人就在前面，牧尘的事情，就不牢燕公子你费心了。”

燕文墨好奇心被堵了回来，只能深深叹息一声。山巅之上聚集着众人，似乎每一个之间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龙魅一言之下，给所有人定下了去路。君临没有时间反对，沈牧尘和燕文墨没有力量反对。而那凤凰女孤凰，却忽然不想反对。这世间最后的凤凰，骄傲而孤独。这一次，她忽然有些渴望能有几个人同行。灵渊阁书生，跌落神坛的五人之一，再加上那玄离山的少年和淩仙宫的圣女。这样的组合，想必很有意思。思忖之间，君临已经迈开步子下山。燕文墨还在踌躇。孤凰看了一眼毫无修为却活到了现在的柔弱书生，忽然笑了笑道：“同行之路，就让本姑娘来保护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