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念头自然还是逃避。“小心螃蟹！”

小七观察四方动静，稳稳把握了第一道袭击。那一道巨大蟹钳朝着两人碾来，被小七一掌拍开。圣人之力，在水中也堪堪和一只螃蟹斗个平分秋色。湍急的水流之下，两人被冲出很远。有见一群大鱼张口杀来。两人只感撕扯之力磅礴，水流之压成了新的难题。好在君临牧尘拳已有大成，曾经在天道楼山河图内他也经历过深海之战。合天地之意，顺势而为。乃是牧尘拳之真谛。君临摊掌之下，每一道细微水流的走向豁然涌上心头。他以拳法悉察，小七有天瞳洞明。水流中挣扎的虽然是两人，却似浑然一体。这世间圣人，恐怕没有任何人联手能做到他二人这般借势。尽管鱼群压来，他们却总是能找到缝隙脱身。连逃跑也要使劲浑身解数，君临心中憋屈可想而知。在往日若有敌人拦在身前，他至少能给出让人震慑的回应，可是面对这身型被放大到夸张的生灵，他威力惊人的攻击却往往只能造成小伤。“你刺那乌龟一枪有什么意义？”

行进之间，小七看到君临泄愤似的刺出龙魂枪打在一只老龟龟壳之上。然而换来的结果却是两人被震飞了不知多远。“就想看看那壳到底有多硬。”

君临苦中作乐，有些羞愧答道。见他这天生开朗的性子又开始慢慢恢复，身边姑娘也不打算计较什么。又出数十里水路，二人遇到了真正的麻烦。小七没有见过面前古怪的生物，不由发问：“那是什么？”

君临在剑意空间中一看，面前水流中竟流淌着电光。这场景就像是昔日沉兵河中初见圣龙影般壮丽，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片水域之前，追逐的虾兵蟹将还有鱼群都停了下来。再没有任何生灵敢靠近。看着那状若游龙的奇怪生物，君临才回忆起古籍《神荒纪》中记载。“似乎被前人称之为电鳗…曾是南荒绿洲河流中的生灵。不过相比其他水妖来说并不强大，所以后来逐渐灭绝了踪迹…”“电鳗？”

小七重复了这拗口的名字，面色有些沉重：“放在南荒，的确算不得什么。可是在这条河里…”话都不用说完，君临也知道后面省去都是夸张的话。传说中的电鳗生来便具雷霆之力，其生存之道便是以雷霆捕猎。在南荒绿洲，深长不过七八尺的电鳗最多捕杀鱼虾，击昏凡人而已。可是出现在这万绝林中，却成了深长百丈的恐怖生灵。面前的水域里正是十数条电鳗，足足把汪洋化成了雷海。水中明暗闪烁，雷霆游走。让人望而生畏。眼下情形可谓是进退两难，身后水族已经聚成了黑压压一片。而面前的雷海声威更让人望而却步。虽然君临曾走过雷齿山，经历过雷霆大道。可是那时候他和龙魅斗的是纯粹的道意，而面前那些水怪形同巨蟒，獠牙摆明不会让他们安心对付雷霆。小七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青丝，眼中满是担忧。君临猜测她大概是担心自己的秀发在雷海中焦枯，那后果似乎比重伤还严重。“我有一个法子。”

君临沉思一瞬，想了一个办法。看他几分为难之色，小七很快明白了过来。“准你一试。”

她环顾四周也别无它法，只能允准君临破例。玄离少年手段层出不穷，最让仙狐少女不想看到动用的自然就是异魔之气。眼下没有其他选择，君临只能催动命轮转化魔气。顿时水域弥漫一股纵横吞噬之意黑域，君临目光面色都阴冷几分。“跟紧我。”

有了催动着异魔之气，君临也不敢再牵着小七。他只道让她跟紧，朝着水中雷域缓缓而去。方一靠近，水域中的霸主就觉得受到了挑衅。那电鳗卷起雷霆扑了过来，声势让无数水族退避。“畜生来得正好！”

君临怒喝一声，抬手凝聚黑色大掌。一瞬间那极致阴暗的力量似突破了一切，便是水流也无法阻止。因为那是吞噬之道，水入其中也无法逃脱。沿着水流而来狂暴电场顷刻汇聚，疯狂涌进了那大掌之中。与此同时，君临闷哼一声，身体剧颤起来。小七下意识想帮他渡入灵力，却被君临喝止：“千万不要碰我！”

一句话，让少女伸过来的手停了下来。她低头不忍看君临痛苦的表情。只能专注雷域的变化。电鳗释放的力量并非天地间的法则灵力，而是来自其自身。那狂暴电场并非无穷之力，需要漫长时间来恢复。于眼下，便是用一些少一些。随着君临不停吞噬，那些力量也开始动摇起来。君临体内命轮急速流转，一手吸纳雷霆，另一手又灌注在龙魂枪中。为了释放压力，他毫不犹豫把聚集的雷霆之力混入了龙魂枪本身的紫霄神雷里。随着长枪一刺，龙魂似乎从睡梦中完全惊醒，照亮了整片深水的光芒朝着背后水族而去。只见深水中顷刻沸腾起来，虾兵蟹将惊恐四散。可是他们快不过君临这一枪之威，很快被雷光淹没。一声狂暴轰鸣之后，无数鱼虾死尸浮着肚皮而起。唯有不受雷霆影响的电鳗仍旧气势汹汹，却一下拿出了全部力量的小七接连打回去三五条。“别恋战，走！”

忍着身体里灼烧般的剧痛，君临催促小七赶紧离开。此时的他也逆转这命轮，渐渐又把魔气收回了体内。这一次借力打力算是成了，数十条电鳗灭杀了不知多少水族。两人趁势突破，好在电鳗远远不如游鱼敏捷，很快让他们穿透了阵型。“再来一次，我可就无能为力了。”

君临在剑意中喘息，尽管胜了还是心有余悸。他很难想象自己若是没有异魔之力会和小七落得如何下场，想必最好也不过是苦战力竭，成为无数水族争相竞食的腹中餐。“前面有浅滩，岸边没有察觉有其他生灵动静。”

君临解决了一个难题，小七便苦心寻思下一步计划。她的天瞳之术在水中竟然也没有削弱，竟是能洞察水外岸边的情形。“我们先去那边落脚调息一下，一直这样催持剑意和瞳术，恐怕不等找到他们两人，自己也都废了。”

“一切依你。”

君临点了点头，看到暂时没有了追逐他们的水族，稍稍松了口气。两人顺着水流而动，很快就到了小七口中的浅滩。待到破水而出落地之时，彼此对视一眼，忽然都有些想笑。哪怕是出神皇城的那一次，这对苦命鸳鸯都没有如此狼狈过。堂堂圣人，在这万绝林里似乎真有些不够看。为了尽快恢复，君临和小七背对着盘坐调息起来。不过二人之间，还保持神念微弱的联系。“我越来越担心萧兄和清漪姑娘了。”

算起来入万绝林不过几个时辰，光是林中生灵就把他们逼到了这种地步。萧无剑虽然天纵英才，柳清漪也是举世无双的至阴亲剑之体。可是相比他们二人，没有那么多圣物相助，不知如何面对种种危机。“此处阴煞之气已经强盛许多，如若他们活着。我们定然是越来越近了。”

小七知晓事情严峻，那个诡秘的笑声至今还没有露出真正的面目。如果只是空间之道作祟，她不相信此地还会有神境殒落。万绝林深处，一定还隐藏着更可怕的东西。“我总觉得这里给我一种不祥之感。”

君临入定之时，还有一手保持牧尘拳的起势。四方寂静之中，他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我也觉得，似乎有一层黑煞蒙蔽着我的瞳术，不过我没有办法勘透。”

二人都有深坠迷雾之感，调息了一个时辰后起身，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盛。“究竟是什么在装神弄鬼？早知道当年多和师父问一问，也不至于如此没头没脑。”

君临牵起小七的手，又往黑色的森林走去。跟大河对岸相比，这边的森林里透露的更多是死寂。越是没有生灵之地，便越是可怕。两人听着耳畔时不时响起的鬼魅笑声，连呼吸都变得凝重起来。渐渐地，四周光线越来越昏暗起来。地上忽然布上了一层朦胧血色。君临和小七下意识抬头看，目光穿过黑色森林，天色已近黄昏。苍穹之上，一轮残月高挂，渗出的便是那暗红如血的光芒。忽然间大地震动，眼前森林竟然在肉眼可见速度下变换。地上黄土飞逝，无数树木枯朽。眼见地上露出了累累白骨，有人有兽。君临想起典籍中一句不太好的话，喃喃念叨了出来：“血月临空…是为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