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武师弟…留步…”在玄离山戒律首座即将离开论道场之时,清虚的话语传来了过来。他不知道内心挣扎过什么,最终才做出了拦下天武首座的决定。“师兄,玄离山出了叛徒。天武难辞其咎…不杀了黄阙,我有何颜面面对山门,面对历代祖师。”
“师弟…我明白你的心。可是师兄却不认为这些是你的错…现在青崖子师弟还在敌人的手中。我玄离山虽然要承接叛徒,可更需要应对眼前的麻烦。”
清虚叹了口气,沉沉说道:“这种时候,不能没有天武师弟你的坐镇。”
“我便是去应敌的。”
天武握紧天罚尺,冷漠的注视前方。清虚飞身到了他的面前,摇头道:“若是你深陷重围,必败无疑。山门也必败无疑。可你若是带着师弟妹们联手,却还能看到一丝的希望。”
清虚的语气很轻,可是其中的责任却不言自明的沉重。天武欲迈出的最后一步,缓缓收了回来。转身向着掌门师兄道:“师兄可有什么安排?”
“没有安排,唯有战而已。但这是我玄离山一门上下的一战,不是师弟你一个人的冲锋陷阵。”
清虚很少说硬气的话,可不代表他是个软弱之人。当那掌门人的威严出现的时候,哪怕是苏洵天武,也必须要听他七分。天武默然回到了师弟妹阵中,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怪异和凝重。清虚不在捋着自己发白的胡须,目光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一时间秋风扫过论道场,就连他的声音都变得有些萧瑟。“已经好几年,大伙儿都没有聚在这一起了。”
这句话,本不应该属于这个时候。可清虚忽然开口,却让师弟妹和神守们都露出一丝微笑。“我这个掌门,已经做了三百来年。虽然不是玄离山历史上做的最久的,却算是最轻松的一个。”
清虚自嘲笑道,的确如他所言,相比于历代祖师。他做一门之主的时候,远远比八代祖师要清闲很多。因为他不需要和山外外族日日交道,不需要关心玄离山哪位优秀弟子要出去历练。更不用操心和山外哪个大势力联盟,如何平衡神荒的局面。清虚只需要看着一亩三分地,看着灭魂海和玄离山。不是不愿入世,而是不能入世。可清闲并不代表轻松,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在想着如何彻底抛下这份清闲。但谁能预料,当清闲终于离他而去的时候,需要做的事情忽然变得如此沉重和没有退路。“说起来,就算是这么闲着,师兄我也没有和师弟师妹做好好谈过。没有和各位神守有过一次把酒言欢。今天这种时候,我倒是忽然来了几分酒馋,不知道诸位愿不愿意和我喝一杯。”
清虚说的是想喝酒,但是如今漫天酒雨已经不在。众师弟们面面相觑,露出了几分无奈。“玄离山上,除了定海师侄之外。已经没有酒可以饮了…”剑峡首座顾寒叹息一声,仙家的酒都是仙酒,而现在仙酒都被弟子们带走,用来救人和壮杀敌之胆。“我倒是曾经埋过两壶桃花酿,却是放在了丹山。”
明依低头说道,语气温柔而无奈。她了解她的每一位师兄,更知道清虚这个时候要酒做什么。临别践行,西出阳关。劝君饮上一杯。他和众师弟妹告别,和神守告别。喝上一杯,所有人都要各赴战场。也许,或者说极有可能不会再相见。但是谁也没有为这场告别留一壶酒,大雨浸入了泥土,他们失去了痛饮的机会。“我这里,还有半壶。”
一股怅然,在论道场上回荡。忽然间,一个清淡的声音落在了众人之间,一个人蓦然出现在了清虚的面前。青衫男子手中拿着一个酒壶,手中托着一盘玉杯。三百年来,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今日这样的姿态,都是有些愣神。“苏师弟,你竟然藏私。”
清虚看到来人,忍不住笑了笑。很多时候他们都习惯了眼前人的缺席,而现在他来了,玄离山这一代才算是聚得完整。“这是七脉弃徒上贡给师弟的东西,我拿来和诸位分享,怎生还是藏私?”
苏洵也是淡淡笑了笑,挥手让面前多了一方木桌。他将酒放在了桌上一一倒在其中一杯,剩下的杯子奇迹般的也被甄满。定海的半壶,可以容得下半湖之量。原本奢望的一场痛饮,他来了便解决了一切。“这么多年,后辈们捣鼓出了那么多的东西,倒还是这弃徒的酒最让人欢喜。”
顷刻之间,酒香四溢。御术峰青玄深吸一口气贪了一息醇香,开口赞叹道。听闻此言,丹山首座明依的目光从苏洵的身上移开,捂着嘴轻笑道:“青玄师兄,你可别忘了当年你将定海逐出御术峰的时候,可是说的他一无是处。可到头来,你总是让你的大弟子陆华拿各式各样的秘术古卷去换酒喝…”“好啊,小师妹。这件事情我就说与你听过,你可答应我绝对不说出去。今日竟然当这师兄弟面前,揭我的短。”
青玄听到明依的话,佯装怒道。可是双眼之中的笑意却丝毫不减。“当年定海想在丹山女弟子的澡池偷水做那什么佳酿美人汤,师妹你可也是怒极过,拿着琉璃净瓶把那家伙好生整了一顿的。”
“那是因为定海做得太过分,而且,我的桃花酿可都是我自己酿的,和那光头弃徒可没有半分关系。”
明依轻哼一声,回想当年那惊动了戒律首座的龌龊之事,现今却觉得有些好笑。“是啊,师妹的桃花酿的确是一绝。可是这么多年,也就见你给掌门师兄送过一坛子,其余的…可都是飘过云海去了岛上。”
剑峡首座顾寒接过话来,调侃的看了一眼小师妹。明依的笑容戛然而止,脸上飞快满是红霞,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我说你剑道不精,倒是学会了油嘴滑舌。难怪座下出了个云浅吟,也和你一副德行。”
顾寒话音刚落,正在分酒的苏洵轻声回应。二人辈分其实顾寒高上一筹,是为师兄。可是在剑道之上,顾寒却从来不在苏洵面前这般论辈。“我看浅吟倒也不错,当年我想把给苏洵你来教,可你偏偏不收。怎么现在又怪我教得不好了?”
“不好便是不好。”
苏洵将一杯酒递给了顾寒:“若是再好一些,又何至于让那独孤绝走到我的面前?”
听闻此话,顾寒沉默起来。随后叹息一声,嗅了嗅酒香道:“不是在说酒么?怎么提起桃花酿,你就变着法子给明依师妹和自己打起圆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