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三个字缠绕在玄烈的脑海中无法散去,他看着面前逐渐黯淡下来的眼神。目中的黑气出现了片刻的破碎。那一处破碎的地方,映照着夏劫的面容。他嘴角不停的留着鲜血,艰难的吐出言语。“你三岁的时候…混元鼎中发生过一件事情。”
“那一次正好论道我去鼎中授道,发现,竟然有异魔气渗透到了鼎身之中…”“你说什么?”
玄烈听到面前人的话,身躯轻轻颤动。“三岁,魔气?”
“那时候冰火两界,你那一方被魔气侵蚀了大半。我发动命轮和混元鼎神力驱散,最终才灭杀了那些气息。可是…当我赶到你身边的时候,已经有一丝魔气进入了你的体内。我用了很多的方法,却不能挽回。”
夏劫断断续续说道,眼中竟然没有一丝被背叛的痛苦和愤怒。他说出的事情,埋藏在心里很久很久。既是无人可说,更是不敢说。“你说我早就入了魔?”
玄烈收回了按在夏劫胸膛的手,看着掌心那淋漓的血液。“不…既然我早就成了魔,你为何不杀了我?”
面对着即将死在自己面前的生父,玄烈忽然感受到了一股让他恐慌的力量。那力量代表着孤独,永世的孤独…曾经何时,他把自己当成救世之主,当成真神的儿子。他应该成为魔的敌人,成为灭魔的英雄。可现在夏劫却告诉他,他其实早就是个魔鬼?一个曾想要拯救世界的魔,竟是如此的可笑…“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你不能像一开始抛弃我一样狠心,抛弃一个入魔了的神子?”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就是为了告诉我,现在我走的,本就是我注定要走的路?”
玄烈声嘶力竭的对着夏劫吼道,他恨这个男人突然揭穿的一切。他告诉自己,他曾经光明伟正,忍辱负重,最终堕落成魔。再如何,这也是一个悲歌般的故事。可是夏劫却告诉他,他生而为魔,一生却在追逐本就不属于他的光明。悲歌,却成了愚蠢的悲剧。“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他死死等着夏劫,魔气重新覆盖了双眼。那抓住对方衣襟的双手,攫取着神兵冢首座的力量。“不为什么…”夏劫气若游丝的说道,身体在迅速的枯萎。可他那一抹悲悯的笑却仍旧留在了脸上。“因为你是我的血亲,我下不去手…”万千的理由,也不过是这一句的心声。当年的夏劫站在自己三岁的儿子面前,看着他漆黑的双瞳。杀死他,轻而易举。杀死他,务必艰难。夏劫选择了后者,对玄离山隐瞒了一切。他期盼着冰火世界的洗礼能够让魔气的种子退去,有朝一日的天启,能够会掉异魔的狼子野心。如今看来,他还是输了。可夏劫并不后悔,也早就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到来。他低头看着攫取自己灵力的玄烈,缓缓抬起了已经枯萎的手。那枯槁在玄烈的脸上抚摸而过。“你去死!”
玄烈嘶吼一声,眼角一滴如血的泪落在了万宝河中。他生而为魔,最后的选择是彻底的沉沦。“禽兽!”
一声怒喝,刺破了御术峰的寂静。在天空中被翼皇压制的顾寒不顾生死袭来,想要救回夏劫。可尽管手握时空剑意,他也没有快过生死。夏劫所有的灵力被那个禽兽不如的儿子所吞噬,让顾寒愤怒到了疯狂。剑瞬息到了玄烈的面门,却没有刺进对方的首级。已经成圣的玄烈入魔,吞噬的是神兵冢首座的毕生修为。二人血脉相连,吞噬无需转化。现在的神子很强,强到直逼神的那一步。他翻手而起,已经成了万宝河的主人,在无数神兵牵制之下,顾寒的剑被迫被切断了气机的相连。与此同时,玄烈将暴烈玄火打向了剑峡首座。对方来不及退,御剑相迎之时,身后却有一股恐怖卓绝的爪风杀来。那是翼皇之爪,天底下最快最快的速度。顾寒的愤怒化成了平静,无奈叹息一声,剑刺进了自己的身躯。这堪称疯狂诡异的一幕,也玄烈为之一震。他看到天空中那位首座的身躯碎裂开来,无数的剑逆势刺进了翼皇的身体。他兵解化剑,求两败俱伤。翼皇本来抱着势在必得之心,却躲不开这一番圣人求死的重创。天空中赤炎金乌翼断裂一截,坠落御术峰。翼皇狼狈的身形闪到了百里之外,浑身上下满是剑痕。他愤怒看着消散的剑光,又沉默的看了一眼玄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盘坐虚空疗伤。而御术峰上玄离山弟子,却一个个惊愕而悲愤。突如其来的一切,让两位和他们相处了数百年的首座师叔就此殒落。半炷香前,那万宝河之上的还是他们尊敬的玄烈师弟,而现在,却成为了欺师灭祖,弑父无情的禽兽。“你竟然杀了师父…”神兵冢首徒灵枫不敢相信这一切,玄烈的背叛比黄阙的背叛更让人难以置信。可事实已经注定,他双眼血红,朝着自己师弟杀了过去。玄烈回头冷漠注视着这位师兄,彻底沉沦了自己的道心。他能杀了夏劫和顾寒,多一个灵枫,并不会多一份罪孽。“杀一人,世人罪我。”
“杀十人,杀百人,世人罪我。”
“杀千人万人,世人仍旧罪我。唯有…唯有举世皆杀…罪在世人。”
昔日神子口中喃喃念着,从万宝河之中抽出一把长刀。他冷漠无情的挥刃,强悍的力量朝着灵枫和他身后的玄离山弟子而去。毁天灭地的力量,逐渐坚定的魔心。光靠愤怒和仇恨,玄离山的弟子们无法护佑自己。就在又一幕恐怖要降临之时,一柄红枪雷霆般刺在了玄烈的身前。轰然一声爆炸,硬生生拦下了魔子手中的刀。无数飞禽妖兽扑向趁势攻进攻的翼族人,灭魂海妖潮,不知何时转向而来。掷出一枪的人是小七,玄烈抬头与之对视。仙狐少女看清楚了御术峰发生的一切转变,冷漠的目光对着玄烈的黑气纵横的眼睛。她嘴角带着几分不屑,冷冷的对着玄烈道:“我说你处处不如君临…却又要处处学他。”
“如今哪怕是成魔也要来学,而且,还成的是个让人无比恶心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