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念头。她曾经大黑马说过，这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男人皮糙肉厚，却没想到厚到了如此的地步。反倒是君临自己也有些慌乱，看到小白狐白牙缺了一角，下意识想着向对方伸手。又被一爪按了下去。白小霜依旧愤愤不止，一跃至君临头上，摆尾扫了过来。熟悉的力量，夹杂六道轮回之威。君临凝视着那攻击，又一次没有闪避。啪！已经颇有威力的道意横扫在了男子脸上，君临被狠狠甩了一个耳光。他没有理会那火辣辣的感觉，也不曾往后退一步。“你！给我还手！”

或许是因为被轻视，亦或者某种更深的怒火。白小霜轻喝一声发出质问。可君临依旧眼神仓皇，每一分的熟悉感都将他气势压榨。陆凝霜知道他不可能对着小白狐出手，不由拦在前边道：“云儿，不要再胡闹了！”

“我胡闹？”

小白狐发出冷哼，便是对着陆凝霜也不退让：“这么多年，我白小霜等着他从那冰块中走出来，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杀他！”

小白狐话语中满是怨气，让陆凝霜忍不住一时失神，她攥紧了袖子，收敛起心神，轻哼道：“你若只是不懂家法那也罢了，难道还想杀了自己的爹？”

“他不是我爹！”

小白狐决绝摇头，复而一句话，像是一把刀插进了君临的心：“小娘亲终究也不是真的娘亲…我白小霜的娘，是被这个人害死的。那些记忆都留在我的的梦里，现在我为娘报仇，难道不公平？”

她说出此话，让陆凝霜也震住。可她依旧寸步不移，拦在二人中间。作为君临的伴侣，她要维护郎君。作为小娘亲，却又对小白狐有养育教导之责。姐姐留下的一本家法，她今日才知并不是那般好秉持的。“有时候我想，是不是小娘亲也觉得我娘亲不在，你二人之间便会更加的…”“更如何？”

一向都愿意听任何人把话说完的陆凝霜打断了小白狐的话，小白狐却也倔强的要把那说完：“你二人更加美满，更是伉俪情深…”然而有些言语需要付出代价，陆凝霜不知道身后的君临的瞳孔凝聚，表情沉了下来。可是至少，她已经冰冷了下来。她飞到了小白狐的面前，毫不犹豫的一掌甩在了白小霜的小脑袋上。那啪的一声让寒风凝滞，也让君临心跟着一颤。“这一巴掌，我是替你真正的娘亲，小七姐姐打的！”

“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小娘亲，甚至也可以不认君郎他这个爹爹！可是，你如果敢再说一句胡乱去揣测小七姐姐的话，再质疑一次我们三人之间的感情。我陆凝霜还是要用家法来管你！”

对于小白狐来说，和陆凝霜朝夕相处四十余年，对于君临而言，这时间虽然短暂，每一刻都值得铭记。而然他们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陆凝霜，一个会走上来直接甩人耳光的陆凝霜。她手里拿着一本家法，那书册已经很老旧。上面写着的一个个字，都是当年小七当做玩笑一般的留下。其中有一行如此写道：“写得再多，不如三人亲爱。”

陆凝霜将这不成规矩的规矩展开在小白狐面前，冷冽的声音带着哽咽道：“这句话，我记得最深…凝霜这辈子所有的幸事，都是小七姐姐的恩。君郎亦是如此，我不管云儿你怨也好，恨也好，这些都不容你说一句。”

白衣姑娘凝视着小白狐的眼睛，原本因为那一巴掌而汇聚的怒气，顷刻间被那一行字打散。她踉踉跄跄后退，不安的在空中刨着爪子。三人初见，各有心中块垒。君临默默听了这一切，看了这所有，缓缓越过陆凝霜走了出来。他看着那小白狐，指间颤动不止。许久，才挤出一句话：“对我用瞳术…”这话无头无尾，也完全与当下境地不符。小白狐以为自己听错，沉默无言。“一切，唯有所见。如果你之后还恨我。我愿意自绝于此…”“君临…”听到自绝二字，陆凝霜抓紧了男子的手摇头。君临只是沉沉看了一眼，目光还是落在小白狐的身上。白小霜沉默，可还是慢慢鼓起了勇气。她闭上了眼睛复而睁开，一抹紫色闪若星辰。刹那间，世界也变了。陆凝霜被隔绝在外，有的只有迷离幻境。对于小白狐而言，用幻术对敌本就是本能。只不过在面对君临的时候，白小霜自知境界不敌，没有去做徒劳无功的举动。可这次随着君临那话，她便感知到对方卸下了神念，等若是将灵台空门大开，让她予取予求。她不知道自己这次为何这么听话，总而言之便是照做了起来。当眼前画面全数变幻之时，耳畔传来的细语，某种流动的画面，让她怔在了当场。她看到了另一只小白狐，看到一个人族的孩童。她不用去想，也知道那是属于上一辈的故事。那是君临和小七的故事。白小霜看着花前月下，那只年岁比她大些的白狐变成了少女。听到那些她暂时还听不懂的话，也不懂那白狐为何在那晚离开。她将幻境回溯，才知道原来那之前还有一只白狐，是她娘亲的娘亲，将小狐狸托付给了小乞丐。这一切，都是君临的记忆。她也能感同身受那些情绪。当画面断层，小孩变成少年，小白狐又看到了他们重逢的一幕。原来那叫做冥皇的老怪物，很久以前就与他们为敌，还有很多厉害的老头。在君临的记忆里，那时候人间似乎只有娘亲与他相伴。小娘亲那时候只能默默守候，难以看到笑容。白小霜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何眼睛有些酸楚。她有些不耐烦的将幻境往前推，可是每一分记忆都那么触动她的灵魂。幻境齿山三人交融，其后每一次携手都是那么美好。三人纵横半个神荒，一直到了那座被娘亲提了很多次的玄离山，每个人眼里都有着爱意。小白狐难以言语，忽然不知道自己的恨意应该从何而起。如果他们一直都彼此相爱，那么自己凭什么去恨面前这个男子。她不安的摆动自己的尾巴，想要找一个能支撑自己之前所做一切的理由，可是她也想不到，自己推进的幻境，竟然跌落向了另一个幻境。她看到了君临沉沦的四十余年，每一个白天每一黑夜。她看到这个男人为什么拖了这么久也不醒来的原因，灵魂沾染的满是一股不甘和痛苦。那些痛都是来自对面这个男子的心里，白小霜流下了泪，看到君临眼睛也湿润。这一刻，小白狐再也维持不了哪怕一瞬幻境。她紫眸里的光芒熄灭，忍不住冲向了君临的怀中。这一次没有攻击，没有敌意。只是冲向了男子的耳边，幽幽低语：“爹…你会原谅女儿的对么？”

君临僵硬的伸出手抚摸着小白狐的后背，目光看向了陆凝霜，又看向了远方，仿佛…那升起的太阳像是红衣姑娘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