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有医生过来提醒探视时间到了，黎小北从病房里走了出来，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双眼有些肿。

沈清川走过去用力的把黎小北抱进了怀里，“小北......”

老汪眼里流出一丝异样很快就被更多的心疼替代。

黎小北埋在沈清川的胸口哭的喘不上气，她不明白为什么眼看已经走上正轨的生活突然就变了样。

于是她只能不停的问：“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偏偏是我们，怎么就偏偏是我妈？”

沈清川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一个字，是啊，为什么偏偏是黎淑琴。

“他们告诉我...我妈是脑癌，最多还有一个月，一个月....”

沈清川轻抚着黎小北的后背，“还有我，小北，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黎阿姨....你好好陪陪她吧。”

沈清川一贯不怎么会安慰人，说出来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温度，但那声音仿佛透过一片迷雾指引着方向，让黎小北很快冷静了下来。

现在她不能乱，更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黎淑琴现在需要人照顾。

黎小北擦了擦眼泪，然后转头对老汪道：“汪主任，我怕是要请个长假了。”

老汪点头，“我会和李老师说的，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回学校上课就尽量回来，期末了，不能松懈。”

黎小北想答应，但或许几人都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了，黎淑琴待在医院一天黎小北都不可能放下她回学校。

老汪也没多说，又开口道：“钱的事你先不用担心，我刚才在卡里充了三万块，过两天我取了钱又过来。”

黎小北在沈清川的兜里摸出了纸和笔，抵在墙上写着什么，然后递给了老汪，老汪的眼睛红了红，黎小北写的是一张借条。

“我会还您的。”

沈清川掏出手机打开了微信，他有些零用钱，沈秋雨每次出差之前都会给他打一笔钱，他没用过。

“汪主任，我把钱转给您，麻烦您下次来的时候一起取出来充到卡里。”

接着又转头对黎小北说道：“黎阿姨还没有醒，我陪你回家拿点要用的东西吧？”

老汪回了学校，沈清川牵着黎小北的手往筒子楼走，“你转了多少钱？”

“怎么？你也要给我写借条？”

黎小北没说话，沈清川明白这是默认了。

“小北，黎阿姨对我也很好，我也不想看到黎阿姨这样，这笔钱你先用吧，不够给我说，如果你实在要还....那就好好和我在一起吧，一直待在我身边就够了。”

筒子楼一如既往的吵闹，初夏的天在这里已经有些闷热，小巷子里腐烂的菜叶脱落的墙皮，头顶密密麻麻的电线和晾晒的衣服遮住了唯一的阳光，处处都透漏出一股腐败的气息。

楼上有打孩子的哭闹声，油烟从窗口飘了出来，黎小北捂着嘴咳了两下，这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就像是那一年黎奶奶被救护车拉走的样子，一般无二。

“沈清川，你知道吗？我奶奶那一年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初夏，筒子楼每一户人都和往常一样做着手里的事，但偏偏就是我奶奶永远的留在了昨天。”

“那时候我还不明白人死是什么意思，我妈告诉我奶奶再也不会回来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办法适应，我敲着那扇再也没有奶奶打开的大门，然后又猛然想起她已经不在的事实。”

“以前我恨我妈，我总是想为什么别人有爸爸有温柔的妈妈，可以在父母的怀里尽情撒娇，但我就要忍受别人骂我是没爸的野种，她妈妈是疯子，是神经病，开始的时候我哭，我怨恨我生在这样的家庭，后来就麻木了，起码我有妈妈。”

“但是现在，我就要剩一个人了，我再也没有家了，沈清川，你知道吗，我没有家了。”

黎小北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平静的就像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湖面，但沈清川听着却像有针在扎着他的心。

“你有的，小北，我会给你一个家，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不论你什么时候敲门我都会给你打开。”

“我的门永远为你一个人敞开。”

黎小北哭的无声，泪水爬了满脸，视线模糊的钥匙插不进锁孔。

沈清川握着黎小北的手打开了门，“哭吧，小北。”

关着门，没有一丝烟火气的屋子就和筒子楼外面的吵闹形成了鲜明的比对，黎小北打开了黎淑琴的房间。

然后又拉开了床头的小柜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她的手顿了顿，“她一直在吃药，而我竟一点都不知道....我和她住在一间屋子那么久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柜子里是满满一柜子的药。

“或许，那一次我们来家里看黎阿姨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自己是什么病了。”

黎小北的脑子一瞬间清醒，那时候的她在干嘛，她每天只记得和沈清川在一起，哪里有关注过黎淑琴的身体，所以那天出门的时候她一阵心悸，是在提醒她吗。

但她并没有当回事。

黎小北强压下心里的不安和焦躁，动作很快的收拾起衣物和洗漱用品。

天边露出一抹红霞的时候两人提着包出了门，沈清川把黎小北送到了医院，把东西放好后又看着黎小北吃了点东西。

“好了，你回学校吧，这边我一个人能行的。”

“你会照顾好自己的对吗？”

“嗯，放心吧，我妈还指望我呢，我要是有什么事可就没人照顾她了。”

黎小北挤出一个微笑，又开口道：“好了，回去吧，好好复习，别多想，我有时间就回学校陪你。”

“嗯，那我走了，有时间我会再过来的。”

黎小北踮起脚吻了吻沈清川的下巴，“去吧，再见。”

街边的灯亮了起来，黎小北看着沈清川的背影走远了才转身回了医院。

几天后又是一次治疗，黎淑琴终于转了病房，黎小北总算可以二十四小时陪在身边。

“小北啊，你带我回去吧，咱不治了。”

黎小北知道黎淑琴是心疼钱，老汪今天才来充的钱，进了医院花钱就跟流水一样，这次充的估计也管不了多久。

“别多想了，有钱治，来，先吃点东西。”

黎淑琴并不怎么有胃口，看着眼前的小米粥还是张开了嘴，她不想让黎小北过多的担心。

一碗小米粥吃了一小半她就实在咽不下去了，“不吃了，你吃点吧小北，这才几天，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

黎小北这几天确实没有怎么休息，也没怎么吃饭，医院有陪护的房间和床，但是要另收费，黎小北要不在走廊的椅子上坐着眯一会，要不在黎淑琴的床边趴着眯一会。

有一点时间就在外面找兼职，她知道那一点钱远远不够，但能有一点是一点，她只恨不能把她自己分成两个人来。

“妈，你就别操心我了，我只是没有睡好，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

黎淑琴看着明显憔悴了一大截的黎小北心里不是滋味，借口想睡觉捂着被子流了满脸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