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实在是有些琢磨不透叶寰内心的真实想法,出征前还黑着脸,冷言冷语,而眼下却又恢复长辈姿态,对自己嘘寒问暖起来,反复无常,文帝亦是如此,难道能当上国公抑或是皇帝的,皆是如此喜怒无常?虽是诧异,却也不想去费心揣摩叶寰对自己的态度究竟为何,陆沉道:“岳父叫我过来,想必不仅只是关心小婿的近况吧?”
“算你小子聪明。”
叶寰负手说道:“方才就在这营帐之中,老夫与众将商议一件事,可直到结束,依旧是各执一词,没有一个达成共识的结果。老夫思来想去,你小子既为参军,正是你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不能任由你在火头营逍遥,忘了你的本职。”
在火头营逍遥?陆沉闻言不禁憋气,那地儿也是逍遥之所?别的参军都是睡营帐,骑大马。老子呢?睡在荒天野地,一身的湿气!倘若有命回到京都,说不得还得花银子找章神医祛除一番。赶路更是纯粹靠两条腿费力倒腾,鞋底都快磨漏了!老子还逍遥?“不知是何事?”
虽说气愤,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倘若忍不住倒苦水,情绪激动下言语有失,冒犯了叶寰,陆沉不得不心生顾虑,这位岳丈大人,会不会将自己发配到比火头营更苦的地方去。“当然是军事。”
叶寰扭过头,伸手一指舆图上的一处位置,道:“就在不久前,前方传来战报,先行骑兵,在阴山脚下,遭遇突厥人伏击,好在反应迅速,将伏兵得以全歼。”
陆沉皱眉道:“首战告捷,振奋军心,这是好事,为何岳父竟忧心忡忡?”
叶寰道:“老夫说的是好消息,接下来还有一个坏消息,随这份战报一同而来的,还有一份东境的战报。”
陆沉一震道:“难道东境出了什么重大变故?”
叶寰点点头,说道:“突厥人这次背后真的是有高人指点啊,他们故意派骑兵穿插入我大齐境内,拦截我增援东境的大军,实则是鱼目混珠!他们的真实目的,其实是要劫掠我们的粮草!”
“早就该想到的,突厥人既然能想办法穿插入我大齐境内,又岂会只对我大军设伏!”
“据战报说,就在今日四更时分,突厥人突袭我军存放粮草的丹雍城,守城将军黄启即便反应迅速,却已无力回天,英勇殉职,守城兵士俱都被屠杀殆尽!丹雍城破,突厥人将粮草全部都劫掠一空,扬长而去。”
“丹雍城附近的梁温、朱庭众,得知丹雍城的消息,即刻率兵赶至,见丹雍城破,旋即布下天罗地网,意欲将这股突厥人拦截在齐境,岂料这股突厥人竟是匪夷所思的消失了……”“丹雍城属于后方,正因地理位置安全,才将粮草存放在那里,而突厥人有目的的穿插进来,直取丹雍城,显然知道那里是我大军存放粮草之地。成功之后,便迅速撤退,如若人间蒸发一般,无处寻觅……”说着深深一叹,道:“这次对突厥之战,远比预料中要棘手的多啊。”
陆沉沉吟许久,说道:“我大军存放粮草之地,想必不止只有丹雍城一处吧。”
叶寰道:“还有两处,老夫在接到战报的第一时间,便命传令兵火速奔赴东境,命驻扎在那里的守军务必要加强防卫,同时命附近各部分兵增援,粮草不能再有失了。”
陆沉深以为然,往往一场战争的胜负,并非在于在场,后方失火,亦有可能左右胜负的导向。齐人相较于突厥人,本就有着天生的身体弱势,如果再忍饥挨饿,没了力气,还怎么打仗?如若那两处的粮草再被突厥人突袭劫掠成功,或是付之一炬,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奔赴东境,到时无粮草供应,也只能面临两种抉择,要么和突厥人做决一死战,要么……放弃东境,无功而返!不过决一死战,突厥人显然不会那么蠢,一定会规避锋芒。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放弃东境了。当然,朝廷宁肯这三十万大军全都埋在东境,也决计不会下令撤军的。东境若是沦陷,突厥就可长驱直入,到时若是再想将这些蛮人驱逐出齐境,可就难如登天了。不用指望朝廷能立刻再筹措粮草物资供应东境,筹措也是需要时间的,这次兴师动众,且不说户部怕是已经将银子都掏空了,就算想办法筹措到足够的粮草物资,从京都以及各州府运到东境,在这期间,三十万大军怕是也早都饿死了。陆沉算是明白先前叶寰为何对这次与突厥之战那般担忧谨慎了,突厥委实是今非昔比了,不在战力,而在谋略!先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穿插入齐境,暗中伏击,将朝廷率先派出增援东境的大军杀的近乎全军覆没!而今更是找到粮草存放之处,以雷霆之势突袭破城,将粮草全部劫掠而去!突厥的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如果这些不是亲耳所闻,怕是任谁都很难相信,一向横冲直撞仅凭狠厉悍勇的突厥人,这次竟是玩上战法了!不好对付!被叶寰这么一说,陆沉也不禁有些忧虑起来。可众将都无法商议出什么来,他也自衬束手无策。未到东境,说什么都只是纸上谈兵。即便说的天花乱坠,但局势瞬息万变,根本无法控制。叶寰得到战报之后的部署,已经是堪称滴水不漏了。陆沉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建议。“防范粮草再被突袭劫掠,唯有严防死守,小婿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他直言不讳。岂料叶寰摇了摇头,震声道:“老夫最担心的,是突厥人何以竟能在我齐境来去自如!如果不弄清这一点,即便粮草不失,我大军也要处处被动,需无时无刻提防突厥人的突然袭击!”
“原来岳父与众将军商议的是这件事!”
陆沉恍然,问道:“不知众将军皆有何高见?”